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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如花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沐心  2016年12月09日10:40

刚刚结束上午的会议,因了小雨淅沥又忘带伞,于是躲进附近的一间咖啡馆点一杯摩卡临窗而坐。初夏的雨似乎没有让闷浊的空气有一丝收敛,反倒是咖啡馆的清幽和爽滑的热摩卡辟开了一片闲适的空间,倦怠渐渐袭来。

已是好久没有独享这份静雅与安逸,婚后的女人大砥都会如此,整日柴米油盐酱醋茶,工作家庭一把抓,像陀螺一样日复一日着,但凡有点时间也要赶紧补补觉,睁开眼又是一场战斗的开始。

角落里两个衣着艳丽的女人在闲谈,言语中夹杂着月嫂、宝宝等字眼,偶尔流露出抱怨或责备之气,女人,自是生来爱抱怨的。

忽然就想起她,眉眼柔柔的女子,似有一年未见,不知她过得可好。

初见她,我从产房出来没多久,麻醉药开始失效,我痛的呲牙咧嘴,她风尘仆仆的站在我床前,为她的迟来殷勤的道着歉,硕大的双肩包意味着她要陪我和宝宝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麻利的从母亲手里接过奶瓶,开始有条不紊的倒水,配奶,试温,喂奶,动作娴熟,母亲在一旁倒显得手足无措,嘴里念念:倒是专业的好啊。想起昨晚刚出产房,宝宝哭闹不止,母亲和婆婆两个拉扯大几个孩子的人竟拿着个奶瓶不知所措,壬是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

我不禁细细端详起她,暗黄的脸,干而薄的嘴唇,头发一丝不乱的在脑后挽了个髻,光洁的额头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瘦而干瘪的身躯走起路来却轻巧有力。

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我叫她小雷,实际上她比我大,且已是两个女儿的妈妈,先前曾在杭州做过月嫂,因了朋友的推荐请她来。

许是大龄做母亲的缘故,我显得更加谨慎与小心,事事总要亲历亲为方才放心,小雷总是耐心的教我,哄起宝宝来嘴里“咦哦”的哼着她老家的歌,眼神里流露出的慈爱是任何没做母亲的人所不具备的。

于孩子,她表现出超过职业所需之外的爱心和耐心,宝宝拉肚子,她自制艾绒包用红布缝好敷在肚脐上;宝宝怕吹空调,她坐在宝宝身边摇扇自己却中了暑;宝宝哭闹要抱着才能入睡,她和母亲两人轮流抱着宝宝睡;宝宝屁股长红疹,她换下纸尿裤改用尿布,全部都用手洗加消毒。

于我,她像待亲姐妹,月子里的禁忌她一一提醒,小至沐浴擦身大至月子餐的营养配搭,她像一台机器运转不停却又充满了温润平和。母亲感叹:“虽说是工作,可总是要辛苦的伺候人呐。”我笑言:“妈,这是职业分工的不同,职业道德所需。”其实,说这话我心里也虚,有多少人迫于无奈选择这份职业,又有多少人真正恪守着职业道德?

处久了,我和小雷成了无话不说的姐妹,渐渐的才知她的家事,她自小家境优越,父亲是县里的财政局长,可她偏偏爱上了家境贫寒的老公又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他,自此开始承担一家老小的生计。老公是家中长男,又有三个弟弟妹妹,公婆身体不好,虽有父母帮衬但毕竟于一大家仍是杯水车薪,她又不愿让父母多操心,于是生下两个女儿后她和老公开始一南一北为生计奔波。

我曾问她,你后悔吗?

她笑笑,不后悔,他待我好,女儿也好,足够了。

一个“好”,她付诸了一生,不仅为他,也为了他的家。

我劝她,两地分居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说再做一年家里盖房的钱攒够就带着女儿去找他。

她语气平和,能感觉到她的向往和幸福的期待。

很快儿子满月,她也准备回去了,本想继续留她,无奈别家早已和她联系好。

临走,我寻了一些旧衣物给她,又额外拿了一些钱作为补贴的路费,她爽快的收下衣物但对于钱她执意不肯拿,她说衣物弃了可惜,但钱是提前谈好的,不该拿的她不会要。

之后,断断续续和她有些短信联系,她会偶尔发来短信问问儿子的情况,也会在闲暇时和我唠唠家常,有时路过南昌我邀她来家中坐,她都以忙婉拒,再后来,由于彼此都忙便鲜少再联系。

再次见面是一年前,她托我给她公公预约医生看病,联系好后我约她中午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提前了半小时点好餐选了一临窗的位置等她,想象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雀跃,女人见面难免要一番寒暄和倾诉的。

远远的见她匆匆赶来,怀里却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背上仍背着个硕大的双肩包,后面跟着一老一小,拉扯着,催促着。

我隔着窗子冲她招手,示意她上楼,又匆忙叫服务生加了几个菜。见了面难免寒暄,她向我介绍婆婆和两个女儿,大一些的那个女儿扯着奶奶的衣襟,怯怯的叫了句阿姨好,“这个是老二,去你那的时候她刚满一岁”,她解释着,怀里的那个开始哭闹,“这个是最小的,8个月了,脾气臭的很”,她麻利的掀起衣服喂奶,饭也吃的有一口没一口。

我招呼着老人和孩子吃菜,老人拘拘谨谨的道着谢,席间,小雷带着小女儿去洗手间,老人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和我闲聊。

“老头子生病多亏了她,忙前忙后还顾着个孩子,还要谢谢你帮忙。”

“我和她是朋友,应该的。

小雷进来用家乡话和老人说着,像是在安慰她说两个小叔马上赶到叫她别急。

她们像母女一样默契和谐,老人不时给她搭搭手,有时为她的大意嗔怪几句,她笑却也未在意,不时夹些菜给老人和孩子,轻声催促着。

“想当超生游击队吗?”我笑。

“他是长子,老人也想抱孙子,怀了就生呗。”她也笑。

“三朵金花啦,还要生吗?”

“不了,都想通了,我准备公公好了就带着老人和女儿一起去他那边。”

临走,她把家乡带的一大堆土特产塞给我。

“没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产的,莫见怪。”

一家人匆忙着赶去,不久便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

再后来,我们互加了微信,聊的不多,但能偶尔通过微信了解到她生活的点滴,她和女儿去了广州与他相聚,偶尔发些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照片,透着她的幸福和满足。

我时常想,若是爱可以让她一时放下优越的生活与他相遇,该是什么让她放下荣华一辈子与他相守一生?

打开微信,浏览她的历史消息,我曾问她,什么是幸福?

她说:原来的幸福是盼着老公回来相聚,是把家里的房子盖好,今天的幸福是大女儿考上不错的大学,是一家人平安就好。

窗外的雨已停,阳光慵慵懒懒的探出了头打着哈欠,该是起身了。

做个幸福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