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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张向左  2017年01月16日11:10

鼻子处于五官正中,地位显赫,就像北京在很多场合中,就是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一样,鼻子,自古以来就有代称自己的意思(《说文解字》:“自,读若鼻。”)——指着别人的鼻子,是对对方的大不敬,而指着自己的鼻子,则能强化说话的分量。五官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缺一不可,但若非得选出个代表,我想非“鼻”莫属,因为它在面部的地位,好比国家的首都。

人的一切感知必须依托于生命的存在,生命的存在必须仰仗于呼吸,所以有人恨恨地说:“佛争一柱香,人活一口气”;有人痛心地愤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鼻子是人呼吸的唯一关隘,人不吃食物可存活十几天,不喝水能存活一星期,而断了人的呼吸,写几行字的功夫,就会魂飞魄散,呜呼哀哉——不信,你现在就憋憋气试试?即使是肺活量世界第一,要不了几分钟,也会面红耳赤成猪肝色。当一口新鲜空气久违地贯通肺腑(实则不到两分钟),你长嘘一口气,一切又归于平静。这小小的实验会让你真切地体会到,其实,生命就在一呼一吸之间。

小时候与同伴玩游戏,胜者的奖励就是刮输家的鼻子,手轻手重并不最为要紧,赢的是刮鼻子时的那种荣誉感,听长篇评书《岳飞传》,刘兰芳那铿锵起伏的声音极具特色,而她学哈迷蚩那独有的腔调也维妙维肖,哈迷蚩是金兀术的军师,他自作聪明,去宋军处送假情报刺探军情,结果诡计被识破,被宋朝节度使陆登割掉鼻子后放回。鼻刑是古代五刑之一,和宫刑一样,都带有非常大的侮辱性。等我们长大了,恋爱了,被女友淘气地刮一下鼻子,那种亲昵让人陶醉,及至结婚生子,刮一下调皮儿子的小鼻子,警告之中满含着慈爱与温馨……古人以鼻为自,那作为器官的鼻子怎么称呼呢?于是在自的下面加了个声符,即成了“鼻”,追根溯源,没有自就没有鼻,由此看来,一个小小的刮鼻子的动作,却蕴涵了许多文化与历史的渊源。

鼻子除镇守生命通道外,另一重要功能就是嗅觉。嗅觉不像视觉,隔着玻璃都可以欣赏,嗅觉也不同于味觉,必须入口方能产生。嗅觉让你感知身边或附近的气味分子,有时似有似无,有时若即若离,它比视觉更真实,却又不同于味觉,可以切实地把握。据说爱情产生的原因之一,就是对方身体上发出你甚至不能明确感觉到的气味,而这种气味让你们互相吸引。我曾经闻到过一位女性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非常诱人的香味,我问她:“你喷香水了么?”她一脸狐疑:“我从不用那玩意。”突然想到史上的“香妃”,始信闻香识女人也许并非杜撰。嗅觉的魅力正在于此,它可以牵着你的鼻子去寻找花源,也可以诱的你涎水大滴。你可以拒绝接受,但梦醒时分,你才知道难以把她忘却,那淡淡的甜蜜和哀怨,浓浓的醇香与感悟,已深入你的骨髓,溶入你的血液……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鼻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偏爱的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每个人都散发着自己的气息——有一个瞎子,善能闻香识气,有个秀才便拿了本《西厢记》给他闻,他闻后回答道:“《西厢记》”。秀才问:“何以知之?”他回答:“有些脂粉气。”秀才又拿《三国志》给他闻,他闻后回答说:“《三国志》”。秀才又问:“何以知之?”他说有些刀兵气。秀才认为他是个奇人,便拿出自己的文章给他闻,瞎子闻后说:“这是你的作品。”秀才问:“何以知之?”瞎子回答说:“有些泔水的酸臭气”……

我们的鼻子在高度、宽度、曲线和外形上各不相同,但若与西方人相比,这些不同又有太多的“公分母”。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性格,中国人的鼻子大体扁平而圆润,而西方人的鼻子则棱角分明而峻拔。传说天帝造人时中西方人的鼻子并无不同,但中国人讲伦理,行中庸,卑谦礼让,久而久之,鼻子也藏锋敛威,天塌地陷;西方人喜冒险,讲实用,个性张扬,独立而好斗,因之他们的鼻子高大粗犷……当然,我们必须接受祖先的遗传基因,在我们的脸上装上个大鼻子只能充当马戏团的小丑,同样,西方人装上个塌鼻子也会显的不伦不类……

国人经常提到一个词“祖宗十八代”,而这祖宗十八代并不是说你的上祖十八代,而指的是上下九代的宗族成员,下九代依次为:“子,孙,曾孙,玄孙,来孙,晜孙,仍孙,云孙,耳孙。”上九代依次为:“父母,祖,曾祖,高祖,天祖,烈祖,太祖,远祖,鼻祖。”

——对了,鼻祖,就是来自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