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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生活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牛王麦田  2017年09月20日11:32

  在我的印象里,在小镇上生活已是经年的事情。

  如今长大后依然决心远离都市,远离漂泊,回到出生之地。在内心似是再平淡和真实的希冀。

  喜欢的小镇,就像是喜欢童年的某种印记。

  在这里烙印上贫穷,童年的某些情趣与欢乐,看湛蓝湛蓝的天空,看夏天草长莺飞,看沉寂的大山与喧闹叮咚的小河流,看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白天在高高的山顶上对着天空呐喊,用手机记录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夜里把他们放在网上,收藏在博客的相册。

  那些山峰,似是世界的美好万象,也似是某种阻隔我内心的东西。我面对他们,如同面对沉睡着的巨狮,心有猛虎,却不能将之吞噬。

  我时常在梦里梦到过河流,梦到过大山,梦到过我小时候去奶奶家翻山越岭。梦到大人的哭声,也梦到过洪水泛滥。梦到过天上的流云,也梦到过儿时在河里游泳小孩的尖叫声.....

  所以我时常说我是一个造梦师,在自己禁忌的地方找到灵魂的流放。

  这里是自由,也是禁地,我时常这样极端的形容我的小镇。

  镇上的人们人们穿普通的衣服,在热闹的集市上买年货,在白色瓦片,红色琉璃瓦加上水泥和土质的烧砖建造的房子里,人们挂上灯笼,贴上年画,拿出自酿的陈年老酒,再配上从集市上买来的水果蔬菜,年夜饭就显得丰富而情趣很多。

  去年三月份的时候,我还在西安工作,在一所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里做着一份销售工作,朝九晚五,收入平平,足够我一个人生活。但父亲考虑到人隔两地,婚姻和居住的困扰,三番五次从小镇来到西安,强令我回家,说我年纪还轻,但已到了择偶娶妻的时候。我便听从他安排,在离开西安的时候,我和他因为意见对峙争得面红耳赤,不无言语。

  回到小镇的时候,因为工作,他拖了关系安排我在镇上的小学教书。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觉得小镇像是我的灵魂,他接纳贫穷,也接纳一切胜过贫穷而重获的自由。于是,心,似乎是一个无所企及就可以徒步抵达的地方。我听从它开始成长。

  在冬天,漫长的夜晚和寒冷交加。我在单位分配的小楼上写作。

  在房子里放置小型昏黄的台灯,床边开着电暖扇,安静而寂寞的在电脑面前敲出文字。有时候也和熟人聊天,看电影。时常接到父母的电话,依旧一个人孤独而自处的生活。

  父亲带我相过几次亲,但对于婚姻,我一直想保持自己态度。对此,父亲时常同我争执,令我陷入痛苦。

  小镇上的冬天显得萧条和冷清。因为吃不惯学校教师食堂的饭菜,我时常一个人跑出来,在街头一家面馆吃特色的面食。有时会叫上朔,到我家吃母亲拿手的烧菜。

  我的家在小镇旁不远的一个大山里,那里有一排大房子,一共四间,因为父亲时常在外打工,大妹在延安的一个家政公司工作,小妹在外地读书,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由母亲一人打理家务。那是家境有了起色之后,在政府的扶持下新建的房子。我一直很喜欢那里。经常在午后的大山顶上望远处烧的昏晕的晚霞和落日,也时常在那里坐很长时间一个人望着小镇。

  小镇有一条曲成半圆的街道,街道上面铺就上柏油,原来雨天泥泞不堪的土质就被覆盖在下面,街道两旁栽植高大耐寒的树种,显得干净而且静谧。柏油路两旁是整整齐齐的两层高的小楼,从远处望下去,可看到白色的瓷瓦片和屋顶的水泥以及屋后浅红色砖墙泛出的光晕,夜晚灯火通明的时候,就看到整齐的窗户里一个接一个放出白色或者黄色的光影。街的尽头有个戏场,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戏院大而空场,屋顶上有瓷质的龙雕,戏院由红色的大柱从三面挺起,十分坚固雄伟。

  考虑到将来结婚用房,父亲在街头一处临近学校的地方买下两套房子。因为一直闲置,之前租给镇上的有钱人开了家饭馆,后来退租后,我同父亲将小楼上层的两间重新布置,在房子里搬进电视,大木床还有琐碎生活用具,下层就租给一家外来的打工者居住。因为我在小学教书,有单位分配的暂住房,于是这里就是我偶尔居住或者远房亲朋留宿的地方。父亲有时候也来这里住,为我换洗掉穿旧的衣服。

  直到今年冬天的时候,镇上的好多建筑工地停止修建,住在下面的租客才退租去异地谋生。

  父亲一直希望我找个当地姑娘,简单而平淡的生活。说想给姑娘开一家简单的小超市。但因为我工作忙碌,又很年轻不太经事故,几次相亲未果,所以结婚之事就成了父母心头之急。

  镇上的小学坐落在街头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学校里供三百多名当地农民的孩子读书。我打小在那里读书。后来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到外镇的中学,之后再到县里,在一所高级中学的尖子班考上大学。如今重回这里教书,看到那些可爱淘气的小孩子,会经常回想起当初的那个自我,那个小时候乖巧而听话的我,第一次当班长,第一次在国旗下宣读誓词加入少先队,第一次在开学典礼和文艺歌唱会上大声唱歌赢得奖状的我.....

  朔是我同事,也是我童年的玩伴。我们经常会谈起小镇,谈起往事,谈起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种种过去,在阳光下仰头望着天空。看天空中笏叟飞过的大鸟还有飞机。我们有时也教小孩唱歌,有时会谈文学,有时会对着彼此沉默无语或者大声嬉笑。

  日子就这么平淡和真实的过往,像老年人手中的佛珠,我们都在轮回的命运中接近或者重回初始。

  小镇上的人们仍旧遵从古老的风俗和仪式,心中固守信奉和崇敬。随着时光流逝,很多人去了外地谋生,在城里过上了舒适生活。有的发财,有的则几经潦倒,误入歧途,走上了不归路。有的则去外面转了一圈就又回到了这里。他们骨子里怀着对这片热土的眷恋,他们的血液和灵魂似是永远也要留在这里,这里让他们面对痛苦,也面对贫穷。他们也会欢乐,在这里按照先辈们的生活方式繁衍生息,代代相传。

  去年的时候,我奶奶去世。我们全家参加葬礼。

  长辈们请来吹鼓手,叫来亲戚朋友,安排上酒宴。怀着悲痛将老人埋在大山顶上。

  听长辈们说,奶奶去世的时候,整个人瘦的只剩下骨头。在临终的时候再三嘱托要弟兄们和睦,说奶奶带着微笑离开,十分安详,像是一个睡过头觉的老人在没醒来过。

  她的一生都在大山里生活,从未离开过这片热土。

  老人十分勤快,一辈子靠着双手在田间劳作,待人十分和蔼。

  我小时候去看奶奶。从小镇上出发,交通不便,就步行走过一段平缓沿河曲折的小路,再翻过一座大山就可以到达奶奶家。我们会在沿途上摘来野花,也会偷吃农人田里的水果解渴。在高山顶上脱下衣服,一路上畅汗淋漓的甩着衣服奔奔跳跳的的跑下山路,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以及自己狂乱的心跳。记得一次山田中看到穿着红色背心的一个男人戴着草帽,他像一个巨人一样顶着太阳卖力的在山地上锄地。

  在那段年月里,奶奶家生活挺好,会经常给我们蒸热乎乎的麦子面馒头和大饼。

  今年大妹也嫁人,男人在外地工作。一家人才从之前的悲痛中唤发过来。

  结婚那天,我和父亲离开小镇,带上我们这里的特产赶到南方家中。过去后的第二天在表哥的带领下,我们去到老先生的墓地,用手机记录下人们悼念的场景,又去了小时候生长的地方,在离开淡村的时候,我还怀着留恋,在内心敬仰这位伟人不凡的生平。

  重回小镇的时候,我的内心有些惆怅,在这个地方或许是梦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