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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冯骥才的《珍珠鸟》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郎咸勇  2017年12月07日11:31

初读冯骥才的《珍珠鸟》,当是一九八四年;期间,还多次对这篇佳作进行过教学;而时至今日,再次捧读,依然觉得玲珑剔透,亲切可爱,遂而足可见出,这篇文章人鸟和谐之美,字句珠玑之妙。

《珍珠鸟》起笔即开门见山,直抒胸臆道“真好”,这就直截了当,干脆利索地传达出一种欣然之情,真可谓快人快语,笔无遮拦,从这两个字上,我们分明感到了作者之销魂醉魄,言笑晏晏,汪洋恣肆,溢出纸面。

作者随之说明了“真好”的原因,乃是“朋友送我一对珍珠鸟”。

于是,作者把珍珠鸟“放在一个简易的竹条编成的笼子里,笼内还有一卷干草,那是小鸟舒适又温暖的巢”,就这样,作者为这对珍珠鸟安了一个可爱舒适、让人心疼的“小家”。

然后,作者解释道“这是一种怕人的鸟”,此言也,既给为鸟安家一个落脚点,也照应了后文对于珍珠鸟谨慎胆怯的描写,照应了人与雏鸟的交往,尤其与文章结尾句“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境界”起了遥相呼应、暗送秋波之用也,此言可谓大有深意,乃是文章的文眼,是作者用心处,不可小觑也。

是啊,既然是“一种怕人的鸟”,那么仅仅为之安家还是不够的,于是,作者又搞来了“一盆异常茂盛的法国吊兰”,“用吊兰长长的、串生着小绿叶的垂蔓蒙盖在鸟笼上,它们就像躲进深幽的丛林一样安全”。

如此一来,鸟儿就从心里感到安全了,于是,它们“从中传出的笛儿般又细又亮的叫声,也就格外轻松自在了”。

这是第一次描述人鸟之和谐相处也。

上文也,乃是描述了为鸟安家,下文则是展开人与鸟的情感交流了。

作者首先描写了小鸟的生活环境,“阳光从窗外射入,透过这里,吊兰那些无数指甲状的小叶,一半成了黑影,一半被照透,如同碧玉;斑斑驳驳生意葱茏”。

此段描写也,景色幽雅美妙,小鸟安居其中,一如身处自然,它们在其中吃喝拉撒,谈情说爱,唱歌吊嗓,小日子过得舒适自在,如鱼得水;而作者亦是落笔情深,意味隽永,润人肺腑,美不胜收。

这里,作者对于小鸟的描写,仅是一鳞半爪,你看,“小鸟的影子就在这中间隐约闪动,看不完整,有时连笼子也看不出,却见它们可爱的鲜红小嘴儿从绿叶中伸出来”。

何也?因为作者深明自然之道,十分尊重鸟性,他“很少扒开叶蔓瞧它们”,于是,小鸟“便渐渐敢伸出小脑袋瞅瞅我”了。

于是,人尊重鸟,鸟亲近人,就这样,二者之间就“一点点熟悉了”。

这就再次展示了人鸟之和谐相处也。

正如佛家有言“丛林以无事为兴盛”,不仅人与鸟渐渐“熟悉了”,而且“三个月后,那一团愈发繁茂的绿蔓里边,发出一种尖细又娇嫩的鸣叫”,作者猜到这是鸟儿有了雏儿。

然而,高兴归高兴,好奇归好奇,作者“决不掀开叶片往里看,连添食中水时也不睁大好奇的眼去惊动它们”,这就再次展示了作者之尊重鸟性,人鸟和谐之相处。

于是,“过不多久,忽然有一个小脑袋从叶间探出来”了,作者欣喜异常地惊呼道“更小哟,雏儿!正是这个小家伙”。

随后,作者以饱蘸疼爱的笔触,正面描写了雏儿形象,“它小,就能轻易地由疏格的笼子钻出身。瞧,多么像它的母亲:红嘴红脚,灰蓝色的毛,只是后背还没有生出珍珠似的圆圆的白点;它好肥,整个身子好像一个蓬松的球儿”,这里借雏儿形象,侧面描写了大珍珠鸟。

接着,作者又描写雏儿的活动了,“起先,这小家伙只在笼子四周活动,随后就在屋里飞来飞去,一会儿落在柜顶上,一会儿神气十足地站在书架上,啄着书背上那些大文豪的名字;一会儿把灯绳撞得来回摇动,跟着跳到画框上去了。只要大鸟在笼里生气儿地叫一声,它立即飞回笼里去”。

此段描写也,使用了拟人手法,将雏儿描写得一如顾影少年,伶俐乖巧,天真无邪,聪明淘气,还透着些傻气,可爱的让人心里隐隐作疼,都快喘不过气来。

更可笑的是“只要大鸟在笼里生气儿地叫一声,它立即飞回笼里去”,这一笔也,让人忍俊不禁,于是我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只知贪玩,却忘了回家时间,直到母亲厉声疾呼,方才忐忑不安地匆匆跑回家的景象。

呜呼,可笑的小雏儿,可爱的鸟妈妈。

作者的笔触继续延伸描写着。

这雏儿还十分懂事,做事极有分寸感,即使你“打开窗子,它最多只在窗框上站一会儿,决不飞出去”。

就这样,人与鸟的情感交流在徐徐进行着,亲情在慢慢滋生着。

于是,“渐渐它胆子大了,就落在我书桌上”,“便一点点挨近,然后蹦到我的杯子上,俯下头来喝茶,再偏过脸瞧瞧我的反应。我只是微微一笑,依旧写东西,它就放开胆子跑到稿纸上,绕着我的笔蹦来蹦去;跳动的小红爪子在纸上发出嚓嚓响”。

这一段描写也,尤为可爱,让人不禁生出深深的爱恋情感,作者那细腻的笔触也插入了雏儿的情感深处,描写得它是多么懂事,那么灵透,它竟然“蹦到我的杯子上,俯下头来喝茶”,喝了茶之后,还要“再偏过脸瞧瞧我的反应”,看看主人高兴不高兴,见“我只是微微一笑,依旧写东西”,便知主人不在意,于是“就放开胆子跑到稿纸上,绕着我的笔蹦来蹦去;跳动的小红爪子在纸上发出嚓嚓响”。

多么调皮可爱的雏儿,多么善解人意的雏儿,真是神态活现,真切动人,乖伶乖俐,如在眼前,行文至此,笔者心底不禁情趣荡漾,濡湿了龟裂的心田,我真想搁笔书案,亲它一口。

就这样,作者因着心底的一线温柔,遂使得笔端生情,爱意满满。

且此段文字也,使用了白描手法,其描写细腻,语言灵动,触手生姿,笔端清纯。

这是作者第三次展示了人鸟之和谐相处也。

就这样,作者继续“不动声色的写,默默享受着这小家伙亲近的情意”,于是雏儿“完全放心了”,甚至“索性用那涂了蜡似的、角质的小红嘴,‘嗒嗒’啄着我颤动的笔尖”,尤其是当“我用手抚一抚它细腻的绒毛,它也不怕,反而友好地啄两下我的手指”。

呜呼,须臾之间,已是几番往返,人之于鸟也,更是倾心相许,剖腹相示,意惹情牵,肝胆相照。

自然之道就是这么朴素,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不复杂,这个世界就不复杂,因为你爱意涟涟,于是鸟就心不设防,与你亲密无间。

随后,作者使用了一句叙述语“白天,它这样淘气地陪伴我;天色入暮,它就在父母的再三呼唤声中,飞向笼子,扭动滚圆的身子,挤开那些绿叶钻进去”,遂而让文章一笔宕过,使得时间倏忽,匆匆而过,行文徐徐,渐近高潮。

于是,人与鸟的情感交流,终于高潮陡起了,而文章的高潮也终于到来。

那一天,作者正在伏案写作,雏儿“居然落到我的肩上”,于是作者心生恋意,于是“手中的笔不觉停了,生怕惊跑它”了。

然而,呆了一会儿,作者扭头一看,就见“这小家伙竟扒在我的肩头睡着了,银灰色的眼睑盖住眸子,小红脚刚好给胸脯上长长的绒毛盖住。我轻轻抬一抬肩,它没醒,睡得好熟!还呷呷嘴,难道在做梦”。

此时此刻,你想到了什么,对极了,是爱意的深度交流,是心灵的高度信赖,倘非如此,人之于鸟也,乃异类相处,何以至此?

行文至此,作者对于人与鸟情感交流的描写,戛然而止,接着,作者的笔底,水到渠成地流淌出了一行字,那就是“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境界”。

呜呼,此言也,乃全文之警策,有提携全文之用也;如此一经点睛,遂使文章,主旨升华,精神全出。

文章读完了,品咂之余,仍觉余韵袅袅,不绝如缕,那雏儿歪着头,唧唧鸣叫的样子在眼前不时闪现,作者写的是赏鸟小事,展示的却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大主题,大道理;尤其是,作者能以简洁传神的笔触,摄取刹那间最精彩镜头的笔下功夫,让人朗之吟之,如醉如痴;如此锦心绣口,如此隽思妙章,让人不忍释手,不吝溢美之词。

哦,多么美妙的小文章,多么可爱的相思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