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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一切,仿佛在时间之外延伸

来源:《青年作家》 | 葛水平  2019年05月20日08:40

小说应该记录点什么。

乡下的手艺人是我的牧师,他们告诉我,不要自大到想消灭旧的世界,中国未来的社会是手艺人的天下。这是一个世俗化和文化化并存的时代,民间的魅力已经远不同于七八十年代,那时乡村情怀主要来自写作者个人命运和乡村生活的纠缠。现在,中国人的精神开始一步一回头地由城市转向乡村,由现代转向传统。对应着现代化城市的弊端,对于进入历史记忆的乡村,文化赋予了各种幻影幻觉,现代化乡村被审美化之后,对日益浮躁的现代人起着清凉油和平衡器的作用。

可惜的是,土地的记忆已经泛化为大地,传统更多地升华为一种精神和感情的彼岸,我不知道在这样的状态中文学会出现什么样的作品?我挑选的写作素材很单一,只关心那些乡村小人物的故事。对小人物的体悟,比离奇和喧嚣更重要的是,从他们身上我能看见月亮的清辉,听到落尘和鸟语,还有那些宁静的良善故事和他们头脑中对土地默契的声音。

生存的风险系数越来越大,人们对从前的怀想与追忆越加显著。我常听到的一句话是:物质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我们习惯于猜想物质的丰富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应该是什么都有,是不是人们的真正需求?似乎又是两码事情。事关个人,个人生活水平和个人归宿,城市化发展和生存质量,比如空气、比如水质、比如粮食、比如城市噪音,健康已经成为人们的首选,除了缺失自然山水和心灵,物质富有的城市简直是一无所有。乡村,被我看得贵重。我看见的就是一切,他们赠给我一段历史,是那么生动,屈服于生活、充满人性地开花结果。

每个写作者都有自己的生活经验可资使用,不一定是建立在当下的准在场,而是建立在自认是好的“过去”之上,用记忆中的经验寻找故事。生命里如果出现一个心仪的朋友,那一定是在乡下,他总是用“填充”来满足我缺憾的空间。每个人都经历着社会变迁,从一套价值观到另一套价值观,社会不是稳定不变的。回到从前肯定不可能,但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回归?我选择写手艺人,是因为相比时间,他们是有重量的,他们的故事透彻地穿越时间留存下来,他们的回归也许能够让我看见远方。

我要感谢荫城镇的朋友张宝龙,是他让我遇见荫城,遇见那样的明月下耸立着的老屋,它们曾经留住过怀揣手艺之人,一切,仿佛在时间之外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