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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及正在消失的

来源:《小说选刊》 | 胡学文  2019年06月18日14:15

世界上的物种已经消失许多,有一些正走在消失的路上。从天空到陆地,从陆地到海洋。有的你听说或者见过,有的可能从未听过见过,那是太过遥远的距离。濒临灭绝,这个词倒不陌生,电视上,书籍上,频频见到这个词汇。这些物种该是包含了人类。世界上消失的族群很多,如苏美尔人、阿卡德人、赫梯人、埃兰人、古埃及人、玛雅人,当然不止这些,还有很多。民族消失了,其创造的文明便黯然失色。至于原因,有些比较确切,气候、环境、战争、瘟疫等等,但有一些真的很难确定,虽然不乏论述,但并不详实可靠,所以可信度不高。这是文学的母题之一,当然,那需要鸿篇巨制,中篇难以承载。

我曾经想写一篇与动物有关的小说,比如猴子。据说某些餐馆出售活猴,食客可以如挑鱼一样选择,那些关进笼子的猴子知道被选中的命运——这些精灵实在是太聪明了,所以当食客前来挑选时,猴子们互相推挤,然后将最弱的一只推至最前端。群体暴力?我不知用残忍还是别的词来形容,更难以想象那些人是怎么咽下去的。烹煮过程我几乎没有勇气描述。听友人讲述后,我是想写的,但就像写吃猴的过程一样,我始终没有勇气。

然后,与遗鸥相遇。濒临灭绝的鸟类之一。必须承认,我孤陋寡闻,若不是去康巴诺尔湖,我不会认识遗鸥。我写了篇随笔,但意犹未尽。在我的老家坝上,有许许多多的淖儿,蒙语,即湖泊。我的少年时代,任何一个湖泊都有鸟类生存,虽然我大多叫不上来名字。后来就很难见到了。因为许多湖泊都干涸了,灰白的肚皮在阳光的曝晒下一块块干裂。康巴诺尔湖倒是比以前丰阔了许多。我曾经以为康巴诺尔湖会如别的湖泊那样因枯瘦而消亡。康巴诺尔湖丰盈的水域令人欣喜,但我仍为那些遗鸥担心。

我有许多记者朋友,他们给我讲述过采访的种种经历,说出来有些难为情甚至厌恶不齿,但出于压力或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虽不齿,还是必须屈从。初听,我很吃惊,当然这从另一方面再次证明我的孤陋寡闻。那时,我并未打算就此写一篇小说,浮光掠影是小说的大忌。

可某一天,我突然想起遗鸥。提及康巴诺尔,提及某个人的名字,我就会想起,遗鸥一直栖息在记忆的枝杈上,那些杂乱琐碎的故事便活起来,连缀成篇。

我许多小说以坝上为背景,当然,那个坝上是文学的坝上,我将人物和故事移植过来,须确保他们适应土壤,长势繁茂。但具体地名多为虚构。这一篇我用实名,那是真实的康巴诺尔。主角表妹当然是虚构的。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