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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孩《风吹麦浪》:好小说的结尾艺术
来源:文学报 | 惠敏  2020年10月30日08:18

最近几天,夜里多梦,想来真是难遇,一部文学作品的“好”,让读者平静的睡眠浮出一堆梦来,这应该是最大褒义的注释吧。之所以会有梦,细思一番,原来是对小说结尾的未尽之言抱有太多猜测,像谁在夜里敲打你的窗,让无数个猎奇的想象包围过来。

一直以来,红孩作为中国散文的一个鲜明符号存于文坛。他是散文的创作者、编辑者、研究者,也是散文活动的组织者、推介者、信息发布者,穿梭此间,红孩独立又善良,侠义又倔强,忙碌中不断分身,整出一篇篇不确定结局的小说来。他说,散文是说我的世界,小说是我说的世界。红孩既能诚实地说我,又能使劲地我说。红孩在这部集子里使劲说的,是作为一个经历者最熟稔最体己的我说,既表露他的好感,也表露他的反感,同样更表露出对世事难料的无奈。

一个优秀的作家,灵魂应该是青春的,哪怕文本不够华丽,哪怕文字长着老妪脸,可这些能遮住他的光芒吗?红孩说的世界,正是他的内心独白,他在确定的地理空间里不停地回头,终究难以割舍过去,像一个白了须发的老人,念叨的都是他灵魂里想见的东西。灵魂要起飞的时候。所有的外在都会加持少年的美颜。书中首篇《风吹麦浪》里的女一号菊子和《望长安》的麦穗,她们是于底层喘息的女孩,她们由外乡走进京城,是典型的外来妹,如果待在乡下,她们一定会在过去、现在、未来的链条上获取稳定。可是这不是红孩想要的,他要赋予她们不确定,这种不确定还必须通过善意的斗争才能获取,这显然是作者的现世情怀。

《绕城》里的郑云,在错乱的时代,依然保持纯洁的理想。那些落后和愚昧,再现了历史中曾经有过的一片黑暗,像郑云瞎了的眼睛。我似乎看到了鲁迅《药》里的人血馒头。如此命运设定,不就是红孩最高声的呼唤与呐喊吗?我有点担心了,如那老城墙一样冥顽不化的教化育人,还会延续吗?

《风吹麦浪》《望长安》合体后,被搬上银屏,影响颇大,早有预见。芸芸众生在时代的狂澜里,谁不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谁不是拼命扑腾。希望《绕城》的剧本未来会改编成晴天碧日的结尾,让轻烟般的惆怅从故乡渐渐散去,让故事所依附的土壤在时代大潮的陡然变化中,越来越光亮。这是我设定的结局。

托尔斯泰曾经说过:“乏味的艺术——就是把话说尽。”显然,红孩的艺术是有趣的,他在结尾留下的空白,像四散的邀请函,因为发出的信号气场强大,谁都想参与一下。

小说的结尾是美学艺术,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个体经验进行填空,形成梯田般的“审美场”,那里风光无限,四季欣荣,上下通达。至于收成如何,红孩倒不是技术派,非要获取某种结果,他似乎更看重文本里的善意和不拘束,就是这些不拘束,才让读者能和自己的梦发生关系,和未来的不确定发生“智囊”一般的联结。

这本书我读得很慢,我需要诚实的体验,毕竟红孩文字中涉及了许多农村向城市迁徙的人,还有知青时代那些村里的事,是我不熟悉的领域。几十年来,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是如何变化的,农村人和城里人是如何与之血缘承继的,红孩一一着墨,在故乡的领空下工笔出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并给他们披上美好、励志、宽容、慈悲的裙衫,招展在城乡之路上。我被他们感染,在梦中被附身,我是她,也是他们,我和作品里的人物一起在土地上重复,在辗转中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