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传统经典搬上大银幕
我是浙江小百花越剧院的一名演员，专攻越剧尹派小生。不过，这一次我有了新的身份——浙产越剧电影《何文秀》的主演兼出品人。
“路遇大姐得音讯，九里桑园访兰英”，20多年前，我唱着越剧传统剧目《何文秀》中的这两句词，从嘉兴走进了浙江省艺术学校，走向了舞台。如今，带着对越剧的热爱，我在越剧电影《何文秀》中再次唱响了它们。
在越剧史上，《何文秀》是绕不过的经典。不过，把这段经典唱上大银幕却并不容易。如何将传统戏曲艺术和现代电影艺术相融合？如何既让戏迷满意又能吸引普通观众？这些都是需要我们整个团队去攻克的难关。
前不久，《何文秀》首次在影院进行了点映，看着一些“90后”、“95后”观众走进影厅，并且全程看完了这部越剧电影，我觉得非常开心。通过电影的形式传承越剧这一经典的传统文化，并让更多人特别是年轻人所知晓，正是我做这件事的动力和意义。
让戏曲电影行稳致远
《何文秀》故事源于明传奇《何文秀玉钗记》，40年代由陶贤改编为越剧。明嘉靖年间，恶霸张堂依仗干爹权势，横行不法，民怨沸腾。书生何文秀偕妻子王兰英赴杭，路过海宁，偶遇张堂。张堂欲图霸占王兰英，设计陷害何文秀。最终历经艰险，何文秀官至巡按，为正法纪、雪民愤，将张堂处斩并与王兰英相认。
《何文秀》的故事曲折错落，为其影视化改编带来了天然优势。为了让故事的呈现更加符合电影的表达，我们与制片人、导演、编剧等围读剧本，从时长、叙事节奏、故事结构等方面对剧本进行了改编。
《何文秀》原版故事由遇霸、中计、狱中、私访、桑园访妻、哭牌、算命、雪冤8场组成，舞台演绎需两个半小时。在不影响故事主线和人物塑造的前提下，我们进行了必要的删减，重点保留了桑园访妻、哭牌、算命三段名场面，影片时长控制在110分钟左右。此外，为了让普通观众对故事有完整了解，我们还根据史料在前期增加了对何文秀的介绍，让故事更加完整，也让这一人物更加饱满。
戏曲电影，就是要通过电影的手段来表达戏曲。那么，首先就是要把电影的语言讲清楚，再以此为基础演绎故事。因此，拍摄时我们选择了大量实景场面，包括江南园林、小桥流水、宅邸家院等，辗转横店、新昌、上虞三地，力求做到让观众不出戏。
在我看来，戏曲电影作为中国特有的电影门类，不只是舞台的“复刻”，而要通过运用现代电影理念在戏曲艺术呈现上进行创新，才能将戏曲电影带入新的发展阶段，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让当代与传统相映成趣
对于电影而言，拍是它的焦点。而拍摄戏曲电影的难点则在于，如何缝合电影影像的实和戏曲舞台的虚之间的矛盾，这是戏曲电影创作是否成功的核心问题。
拍摄时，我们常常遇到电影和戏曲两种艺术观念不断碰撞的情况。举例来说，一场关于何文秀和王兰英逃跑的戏，由于越剧中跑和走都有标准动作，戏剧指导坚持要按照标准台步进行，这是戏曲中最传统的东西。可是导演却认为在实景中拍摄，演员的表演一定要自然化、生活化，要真跑才能表现出逃跑时的紧迫感。双方争执不下，最终我们就拍了两个版本，以实际屏幕效果决定取舍。
类似的争执贯穿了整个拍摄期间，但回头细想，这样的艺术观念碰撞实属幸事。
当然，我们也保留了许多戏曲表演的特征。《何文秀》中最经典的哭牌、算命等桥段，几乎都原样复刻了下来。在拍摄张堂抢王兰英的片段时，前期导演和摄像从创作角度出发，讨论了几种方案，想将空间用到极致，但开拍前几次走戏都不顺畅，最终我们按照戏曲表演的节奏走了一遍，效果非常好。
与普通电影拍摄不同，越剧的小生演员每次拍摄前都要做头包头，每次都需要一两个小时。为了还原越剧本身的特色，拍摄期间，我每天4点前就要起来做妆发。有一次拍摄更是从早上4点一直持续到了晚上10点多，当时束发的头皮就像有千万只虱子在咬，头痛欲裂。为了拍摄的完整性，唯有坚持。
我还记得，由于开拍时已经过了桑树繁茂的季节，桑园访妻片段没有了桑园做背景。为追求效果，等到下一年的5月，我和拍摄团队又找到了桑园进行补拍。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电影是一门遗憾的艺术，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少一点遗憾”。
让观众迈入戏曲百花园
曾经，当我萌生出把《何文秀》拍成越剧电影的想法时，周围有人问我，你没有拍电影的经验和团队，全部自己出资投拍值得吗？失败了怎么办？是啊，筹划一部电影谈何容易，但我却并不后悔。
虽然越剧在戏剧界被誉为除京昆以外的第二大剧种，但近年来其受众却越来越有局限性。那时我就在想，是不是可以通过电影的形式将这一经典剧目留存下来，并向更多观众进行普及。毕竟，何文秀的形象早年正是由越剧大师尹桂芳倾心塑造，才让经典曲牌桑园访妻、哭牌算命等在越剧舞台连演上百场而不衰，以此确立了越剧圈中尹派的地位。
这部越剧电影，不仅是我对恩师尹小芳、太先生尹桂芳的致敬，也是我想要传承发扬越剧文化的初心与决心。
2017年，在电影《何文秀》开机新闻发布会上，尹小芳老师题词：“三代传承，何处不文秀；百年纪念，美丽萍踪留。”这是她对我的认可和勉励。
经典魅力永存。于我而言，让更多人愿意去看、去了解越剧这一中国传统文化，便是对我坚持拍摄这部越剧电影《何文秀》最大的肯定和鼓励。只要能够推动艺术融入生活，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回看中国电影百余年发展史，其诞生的起点便是一部戏曲电影《定军山》。如今，随着戏曲电影的复兴，我希望能有更多优质戏曲新作和经典走向市场，让普通观众更易亲近它，让更多大众有机会迈入戏曲百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