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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写作:细语的众声
来源:《花城》 | 何平  2021年01月21日08:53
关键词:青年写作 何平

今天(2020年11月14日)是第二届“钟山文学之星”颁奖的日子,这个奖是奖给35岁以下的青年写作者。

按例,颁奖结束后是属于年轻人的啤酒、撸串和聊大天环节。去年,是6月30日。今年,因为疫情,颁奖拖到了11月。去年在宁海路口的敬师楼,今年还是。只是换了一帮青年而已。11月,少了南京夏天的热力,却是南京最好的季节。树树叶黄。风过处,有金属的声音。从6月到11月,如果用来比附文学,可能是一个写作者一生最好的时光。可是,今天有多少写作者有一个6月般激情炽烈的起点?又谁能保证,他们之中谁能经历季节的锻造走向11月的成熟,文学金属般质地的成熟?

这个专题也是早在计划中。专题的题目“青年冲击”(或者说“青年震荡”),据说是一个20世纪60年代的旧词,却被选为《牛津词典》2017年的年度词语。好像有一段时间,中国的报纸杂志也热心于选年度关键词,比如《新周刊》。当然,这个词怎么来的,它的来历,有没有什么《牛津词典》选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词被赋予青年对于行业未来的冲击或者震荡之意。譬如文学,今天的青年,包括这些“钟山文学之星”们,可乎?

将未来托付青年,容易招致机械进化论的诟病。这也是事实。观乎世界,能引发冲击或者震荡的,也不必然就是青年,甚至往往青年多孱弱也并不稀见。可是,未来最终是要交与青年的手中,文学自然难免。可是,正是如此,常常是我们把世界的颓然归于青年的颓唐和不争。比如,对于今天我们时代文学的不景气(文学“不景气”说,我存疑。这里,我只是从我们今天习见讨论文学的话术和逻辑),我们很少去指责我们这些中老年写作者的颓唐和不争。我们宁愿去指责比我们更年轻的一代,似乎也忘记了,今天的“青年”也曾经是我们生命的“青年”——我们的青年时代曾经有多少抗争和奋起?而我们之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年轻人的颓唐和不争,无非是我们熬到了有资格去指责。我们以年长为资格,慈善主义式地让渡些微的权力给青年们,然后心安理得地成为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指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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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我们指责的青年们呢?他们在怎样地生活?在怎样地写作?那些拥有高光时刻的可数的几个青年,那些极少数的获益者,是不是我们时代青年的全部?

更多的青年以细语汇流的众声存在着。他们因为面目的相似而面目模糊,他们的独异,藏匿何处?这需要我们小心辨识。

所以,当我们把谢青皮、王苏辛、丰一畛、张玲玲、卢德坤、王陌书,这六个写作者很偶然地放在一起,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是更多的青年写作者,和他们一样的微弱的细语者。而写作者,最可能成为孤立无援者。所谓抱团哗变的文学革命更多的是一种幻觉而已;所谓青年冲击或者震荡需要沉身于他们中间谛听和触摸才能感觉到的。

那这个专题命名“青年冲击”,不是想聒噪文学革命——文学在今天越来越成为私人的事业,何来革命?而是想矫正一些对青年写作习焉不察的偏见,举几个样本,看一片“田野”,也不只是为对他们的同质化指责作辩护,我尤其在意的是青年写作者可以不可以相互“批评”?尤其是,这种批评他们愿意不愿意公开发表?因为,以我和他们交往的情况来看,青年写作者聚集在一起从不吝啬对同行的激烈批评。现在,让这些声音在纸上相会。

2020年“花城关注”做了城市、县城、家庭、乡镇、世界和虚拟世界的“树洞”六个中国空间。由23位青年写作者共同完成,尝试从不同的通道进入这些空间——他们的可能和无力,某种程度上,正是文学介入中国现实的限度之数种面向。而今年,我想,以文学批评的从业者身份对我们时代的文学提问。是提问,不一定是回答。徐晨亮说,去年的六个专题像博物馆的六个展厅。我同意他的说法。几年时间,徐晨亮将《中华文学选刊》改造成最具在场性的“大文学”杂志。据说这本杂志,年底就终刊号了。我不敢夸张说这是文学在它时代的命运,毕竟一个刊物停了,我们的文学还会继续。

而现在,我开始提问,第一个问题,何谓我们时代的青年写作?

选自《花城》202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