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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止写作“陷入习套”的端木蕻良
来源:藏书报 | 倪斯霆  2021年06月22日06:34
关键词:端木蕻良

2015年,反映萧红人生命运的电影《黄金时代》热映,作为萧红生命中的最后伴侣,现代作家端木蕻良再次走进了人们视野。然而,这并不是端木蕻良首次引起国人关注,他上一次的“出名”应该是在近40年前。那时,沉寂的文坛春光乍现,劫后余生的老作家便以一部长篇人物传记小说《曹雪芹》轰动读书界。记得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天津书讯》的三名记者,去北京采访过他,时间是在1982年的年底。

偌大的京城,著名老作家甚多,即使是在文坛化冰时节,我们拿到已复出的在京著名老作家地址也在30家以上,当时采访为何选了端木这个在“十七年”甚至新时期前几年都不甚“著名”的作家,如今想来,应该和《曹雪芹》在当时的轰动有关。或许老作家在沉寂了近20年后渴望和外界交流;或许《曹雪芹》引发反响后我们是最先到来的采访者之一;也或许是天津这个地缘背景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反正那天端木老非常高兴,话也特别多。

他首先告诉我们,他对天津很有感情,1928年16岁的他走出老家辽宁昌图,出关第一站便落脚天津。此后的三年,他在天津南开中学上学,创办新人社,发表《力的文学宣言》,直至组织抗日救国团被学校除名,方才离开天津入读北平清华大学历史系并加入北方“左联”,从而在鲁迅先生的影响下开始文学创作。他还说,他夫人钟耀群当年也曾在天津上学并从事演艺活动。

那天我们聊创作,聊鲁迅,聊“文革”,聊戏曲,当然也聊《红楼梦》与《曹雪芹》,但他惟独没聊东北作家群和萧红,况且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他和萧红的关系。许多年后,当我开始关注现代文学史上作家成就的重新排列组合时,我才发现,在1980年代初,萧红还是个文学史中“不入流”的作家,对她的研究属于禁区。面对当时的环境与语境,端木老不聊萧红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包括端木老本人在内,大家都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年,萧红这位现代文学史上特立独行的女作家,便成了海内外文坛论说的热点。

就在这次拜访结束时,我们提出请端木老为即将到来的1983年写几句话,端木老爽快地答应了。几天后,我们就接到了端木老寄来的“新春寄语”,现摘抄于下:

我国有一条格言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天,恰好是一九八三年的第一个早晨,那么,在这个时候,写几句“新春致语”,岂不是顶合适的吗?说是致语,其实,是对我自己说的,或者说是铭语,也许还更确切呢!恰巧,我案上有一本《歌德谈话录》,是歌德在一八二六年一月,和人谈过的一段话,就让我把这段话,转录下来,奉献在读者之前吧!歌德说:“一个人如果想学唱歌,他的自然音域以内的一切对他是容易的,至于他的音域以外的那些音,起初对他却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既想成为一个歌手,他就必须克服那些困难的音,因为他必须能够驾驭它们。就诗人来说,也是如此。要是他只能表达他自己的那一点主观情绪,他还算不上什么;但是一旦能掌握住世界而且能把它表达出来,他就是一个诗人了。此后他就有写不尽的材料,而且能写出经常是新鲜的东西,至于主观诗人,却很快就把他的内心生活的那一点材料写完,而且,终于陷入习套作风了。”作为一个学习写作的人,歌德这些话,对我来说,应该是一副防止“陷入习套”的最好的告诫,是应该遵守和发扬的。

读着这些话,我感到,早年以长篇小说《科尔沁旗的草原》中那东北作家群所特有的粗犷与豪放而成名的端木老,在写过《大地的海》《大江》等强劲“东北风”的长篇后,如今能写出具有浓郁京华风貌和江南水色且哀婉细腻的《曹雪芹》,不正是他在创作上防止“陷入习套”的努力吗!同时,这也是一位70岁老人在努力“克服那些困难的音”和“主观情绪”后的一次成功尝试!

端木老的这些话,刊发在小报1983年2月15日头版“新春寄语”栏内。值得一记的是,当小报创刊三周年时,端木老又在小报1985年11月15日的头版上留下了“精神文明的信使”的墨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