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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者之国》:开放视野下的青年想象 
来源:光明网 | 慕 明  2022年01月24日08:59

中国科幻小说的起源可溯至晚清,但直到2010年以后才真正吸引文化界的广泛关注。科幻作家飞氘曾用“寂寞的伏兵”来比喻科幻文学,在《三体》的巨大影响之后,这一形象仍准确描摹了当代中国科幻作者,尤其是青年作者及其作品的处境。在固有审美范式的约束、市场的压力、新媒体的冲击等限制下,具有创新与实验特质的青年原创科幻文学面临严峻挑战,但边缘与寂寞自有其力量生长。清华大学学生科幻协会历经三年时间打磨了一本科幻文集《无名者之国》,其中集纳了平均年龄25岁的创作者们以广博视野融合的多种文化语境的养料,以一种当代华语文学创作中不多见的自由姿态,展现了站在时代前沿的青年想象。

想象力并非无源之水,而是来源于对所关心之物的深入观察、思考、归纳以及重新演绎。在以想象力为核心的科幻文学创作中,知识的储备梳理,以及更高层次的智识建构决定了想象力的深度和远度。《无名者之国》中的非虚构写作披露了想象力的基底。《美国科幻圈的诞生》梳理了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科幻文化的萌芽与发展历程,试图从历史和时间的维度探究科幻的本质;《微型国家漫游指南》从空间的维度,捕捉科幻式的“理想国”想象如何影响现实,让一代代人投入其中;《技术宅的天梯》通过深入考察以阿瑟·克拉克为首的科幻爱好者所制定的第一份载人登月计划,将“科学”与“幻想”并置思辨。这些存在于冷僻历史中的、充满了大量技术细节的材料极少见诸于当代华语文学乃至文化的视野,却在此以脉络清晰、生动的故事形态呈现,提供了一种交融了历史、科技与文学史的书写可能。

在这样的基底上,《无名者之国》中的虚构作品展现出不同于许多当代青年原创作品的丰富面向。生活经验匮乏是青年作者在现实主义作品中常常需要面对的问题,但在建立于智识和想象上的科幻里并不会成为桎梏,年轻的创作者自由穿梭在没有边界的世界中。无论是《蓝溪之水》中,“梦境一般混沌不清,逻辑又都清晰得可怕”的异星,还是《最后的西游》中,以虚构文本构建的、围绕着吸血鬼/士人的或然历史,世界的构建如同真实历史般扎实、严密、自洽,细节丰富而深厚。而在《它曾活着:一个齿轮故事》中,推想以抽丝剥茧、层层深入的经典方式展开,在异星探索的表壳之下,是与阿西莫夫、特德姜,乃至赫尔曼·黑塞等大师们气韵相通的关于自我存在的探索,充满了诗性与崇高。

除了内容与题材上的开阔,《无名者之国》中的虚构作品在写作形式和文体探索上也走在了当代华语科幻作品的前列。长期以来,中国科幻处在类型化、通俗化的刻板印象中,叙事手段并不处在经过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洗礼的主流文学语境中。但在更年轻的创作者笔下,元小说、拼贴、戏仿、讽喻、解构等现代和后现代主义的表现与科幻的核心自然结合,更有来自动漫、影视、游戏等新媒介的滋养。在《幻想嘉年华》中,无论是菜谱形式的《舌尖上的星河》,还是漫画形式的《云中世界》,蓬勃斑斓的想象力甚至超出了文字呈现。

最后要提到的是想象力的连接。也许只有在校园里才会出现如此深入了解彼此并相互激发的创作群体,《无名者之国》的“会刊”属性也正是其最大特色所在。在《无名者之国》主编杨枫眼中,科幻不仅是文学类型,更是社群文化与个人生活方式。《寻找旦旦》《那些神秘的社员们》等直接取材于社团和创作者的作品虽仍有校园的青涩,但能从其中看出作者对彼此与社团的深厚情感,这使得飞翔的想象有了现实的落点。传统的创作者习惯单打独斗,而在这个交流的意义不断被强调的新时代里,也许一种新的相互补充、冲击、连接的思考和呈现方式正悄然孕育。正如清华大学学生科幻协会使用笔名“屠思凡”(thusffan,清华科幻爱好者的简写)进行集体创作一样,也许在不远的将来,无数大脑的芯片会集成大规模电路,写出任何个体都难以想象的故事。

在科学与理性更为凸显、技术对人类生活的影响极其深刻的当下,古老的文学如何吐故纳新,承接传统同时反映现实、连接未来,是包括但不限于科幻的文学共和国需要面对的挑战。无名的“伏兵”们埋下了许多充满无限可能性的种子,我们仍等待着茂密森林的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