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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杀青狗腊月》:审视人性的“一根烟工夫”
来源:《解放军文艺》 | 王琛  2022年01月29日08:04
关键词:王凯

“硬气”是王昆笔锋的特质。当他把这种特质注入到人物身上,便有了长篇小说《我是特战往事》中“我”和队友于小龙的钢铁硬汉形象,注入到了动物身上,便有了短篇小说《军犬老王》中的功勋卓著、桀骜不驯的英雄犬王形象。

短篇小说《射杀青狗腊月》中的青狗腊月同样有着此般英雄气。比如,从领进家的第一天,爷爷扔给它一个馒头,腊月看都不看,直盯盯瞅着爷爷的脸,爷爷只好把馒头换成了鸡腿。用爷爷的话讲就是:敢问主人要肉吃的狗,那是好狗,敢点着要吃的,都自己有数。这一点与“军犬老王”的秉性极其相似。通过王昆的生动细腻的笔触刻画,后来看,青狗腊月的确“不是吃素的”命。

那一次,“好猎手”爷爷和“神枪手”二叔在地瓜田里夹击搜捕一条五六斤重的“兔子精”,眼看野兔上了路,爷俩儿满以为徒劳不获时,腊月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和超常的个体能力,擒到了野兔,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推翻“兔子上了路,让狗十八步”猎人谚语的案例。还有,那个年代,家家养猪的较多,而盗贼比猪还多。不论看家护院还是出门“押运”,腊月总能一次次的保护母猪免遭被偷。所以,爷爷的嘴里从不说“狗”这个字,只有“腊月”。从此,腊月确实是家里的人了。

余华说,“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好的作家都是孤本。在王昆的笔下,没有一条“狗”是重复的。与“军犬老王”相比,“青狗腊月”的命运遭遇却让读者出乎意料。因误食了偷儿投下的毒食,腊月疯了,连着咬伤三个老人孩子。为了不再伤到村民,爷爷无奈之下忍痛割爱,叮嘱二叔要一枪毙命,少些痛苦,腊月死后,还特意埋在了向阳的陂岭。

凛冽的寒风中,一百多米长的麦茬地,一头是据握猎枪的二叔,一头是笔直挺立的青狗腊月。“再等他狗日的一会,让我再看看它。”二叔收起枪,点着一根烟,仿佛能看到在二叔平静的表面下掩饰的剧烈复杂矛盾心理。这让我想起了《三国演义》中,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故事。一边是军令如山,一边是深情厚重,身为三军统帅的诸葛亮选择了前者,也留下了他平生第一滴泪,这滴泪饱含着惋惜、愧疚、自责。同样,在这篇小说中,随着一股青烟冲出枪筒,腊月轰然倒下,二叔有“苦”难言,只能借酒消愁,回家喝了半斤酒,然后在外面的朋友家一口气睡了半个月。腊月死后二十多年,爷爷依然念念不忘腊月的好。

沈从文说,他的写作就是为了给人性建造一座小庙。小说要书写的,不仅是生活所表露出来的故事层面,还有故事层面下隐藏着的精神空间,努力展现出人物内心世界的精神隐秘和情感幽澜。青狗腊月,在作者的笔下刻画的更像是一个人的形象,一个有着傲骨硬气的英雄形象。在爷爷和二叔看来,腊月的生或死,不是一己的得和失,而是和周围村民的利益联系在一起的。一边是情,一边是义,出身猎户的爷爷和二叔一致的选择了后者。小说里的时间跨度虽然只有“一根烟的工夫”,却打通了一个长长的精神甬道,引发读者对生命的伟力、灵魂的不朽的深思和拷问。在某种程度上,这亦是一种赤子之心、家国情怀,熔铸着千百年来中华民族最质朴、最纯粹、最深厚的价值追求。死,对于误入歧途的腊月来说,或许是一种拯救和解脱。

文学的现实性并不在于它的题材本身的现实性。就像卡夫卡的寓言式写作,具有巨大的现实意义。在《射杀青狗腊月》中,王昆用坚固的细节和文字把故事的“物质外壳”打造得天衣无缝,其承载的内核既有浑然一体的质感,又有深沉执着的思考和奋力前行的张力。翻阅此篇小说,它将带你开启穿越历史、审视人性的新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