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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为人知的《百花新咏》:一部歌咏《红楼梦》女性的诗词著作
来源:藏书报 | 寻霖  2022年03月25日08:12

《百花新咏》一卷,不著撰者,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刻本,吐雾山房藏板。今遍查各公藏图书馆书目,皆无记载,仅于长沙民间见到一本。此书以往一直不为人所知,也无研究或论及此书者。

是书卷首有嘉庆丙子二十一年朱宁远序,云:“粤稽葩经、二南风化之盛,诗教所自始也。一时宫中妃嫔、汉南游女,无不谐声协律,得其性情之正。厥后以诗试士,而阃中吟咏如若兰、道韫者,恒不多覯。我朝人文蔚起,诗学昌明,宫阃内外素娴声韵。偶得友人京归所送轻扇,上印《百花新咏》诗百首,悉为闺阁佳人之作。其随花吐属,各赋其事,各言其情,而端庄静一人品,于此立见。盖二南风化之盛,今尤烈焉。且琢句清丽,风味悠然,比之骚坛名将,可与颉颃。但扇中字小,难免亥豕之讹,因写为读本,付诸剞劂,以供同好,似亦不无补于习诗家者抒发性灵之一助云。嘉庆丙子岁,静斋朱宁远新镌百花新咏。”

朱宁远,籍贯生平不考。自序文内容判断,应为此书刊刻者。序称“偶得友人京归所送轻扇,上印《百花新咏》诗百首”,则其时作者已不可考。当然也不否定朱宁远即为此书作者,只是羞于此类游戏文字而托名他人。

书中选取《红楼梦》中100位女性,自贾元妃始至宋妈止,后殿以贾宝玉,共一百零一人,分别是贾元妃、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林黛玉、薛宝琴、迎春、惜春、薛宝钗、探春、李纨、邢岫烟、史湘云、秦可卿、凤姐、宝珠、巧姐、喜鸾、佩鸾、佩凤、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周姨娘、赵姨娘、香菱、平儿、晴雯、袭人、紫鹃、小红、鸳鸯、麝月、琥珀、雪雁、侍书、司棋、金钏、玉钏、彩明、秋纹、同喜、同贵、宝蝉、瑞珠、傻大姐、彩霞、胡氏、二丫头、四姐儿、金文翔媳妇、入画、翡翠、抱琴、彩云、小蝉儿、莺儿、小鹊儿、翠缕、口口、女伶文官、女伶药官、女伶芳官、女伶藕官、女伶蕊官、女伶葵官、女伶艾官、女伶荳官、女伶龄官、素云、春燕儿、秋桐、娇杏、绣橘、蕙香、翠墨、丰儿、坠儿、赖太母、王宝善家的、柳嫂子、王柱媳妇、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秦显媳妇、玻璃、多姑娘、柳五儿、夏金桂、李纹、李绮、净虚老尼、妙玉、智善小尼、智能小尼、马道婆、李嬷嬷、刘老老、宋妈、贾宝玉。每人喻以一花,各作七绝一句(其中 李纹、李绮两人共一诗),共一百首,故名。

书中所咏女性,既有皇妃贵妇,如贾元妃、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又有大家闺秀,如林黛玉、薛宝钗、邢岫烟等;既有年青丫环,如晴雯、袭人、紫鹃等;又有女伶小尼,如藕官、蕊官、智善等。甚至还有仆妇老媪似与花无缘如赖太母、王宝善家的、王柱媳妇等。诗“随花吐属,各赋其事,各言其情”,或写人物性格,或写人物命运,或抒发对人物同情怜爱、厌恶憎恨,有褒有贬、有扬有抑。

又查各类文献,得知贵州省毕节市博物馆藏有绢本四条屏,屏上蝇头小楷钞写了与刻本内容大致相同的一百首诗,首行题“红楼梦百合诗”,末行题“光绪庚辰岁七夕前湘西少青老人六十有二黔西官舍学书”。少青老人为黔西知州曹昌祺之母。曹昌祺,长沙人,同治十年(1871)进士,光绪二年(1876)任贵州湄潭知县,四年(1878)官黔西州(今贵州黔西县)知州。期间奉母随任,孝敬有恒。光绪十二年(1886)又任普安直隶厅同知,十六年(1890)调署铜仁府知府,十八年(1892)任大定府(治毕节)知府。此绢本为少青老人于其子曹昌祺黔西知州任内所书,后携至大定府,今藏毕节市博物馆者。而毕节博物馆误以该年(光绪庚辰六年,1880)及湘西少青老人作为该诗的创作年代及创作者。

1990年原毕节地区博物馆曾以《红楼梦百合诗》为名,内部印刷若干册。2018年《贵州文史丛刊》第一期刊登了贵州民族大学硕士生导师王明贵所撰《诗屏花语看红楼——晚清女诗人曹太夫人的〈红楼梦百合诗〉》一文,文中沿袭了毕节博物馆对《百合诗》创作者及创作年代之误,又刊出诗百首全文。这也是目前所知研究《红楼梦百合诗》的唯一论文。

毕节绢本人名在前,花名在后。嘉庆刻本却是花名在前,人名在后。百花顺序也稍有不同,如毕节绢本中薛宝钗在林黛玉后、薛宝琴前;绣橘在蕙香后。

由于鼠啮,毕节绢本有二十三首诗残缺。嘉庆刻本也有一页缺失,少四人,据毕节绢本,四人为“万蝶花口口”“紫微花女伶文官”“长春花女伶药官”“丁香花女伶芳官”,两本可互相补充。诗文内容也互有异同,如“玉簮花玉钏”,嘉庆刻本诗作:“十二钗中似有无,三分颜色尚莺雏。浑然一片天真在,姑负多情小意谀。”毕节绢本作:“十二钗中似有无,三分颜色映璠瑜。浑然一片天真在,孤负多情记挂奴。”“覆杯花王柱媳妇”,嘉庆刻本诗作:“花似杯倾酒未干,中藏不露量原宽。漫凭密叶能深隐,却被旁人醒眼看。”毕节绢本作:“花似杯酒乍干倾,中藏不露量原宽。漫凭复叶能深隐,却被人醒傍眼看。”“百合花贾宝玉”,嘉庆刻本诗作:“聪明心性自天成,疑是神仙降玉京。幻海茫茫轻亦转,多情到底却无情。”毕节绢本作“聪明心性自天成,疑是神仙降玉京。幻海茫茫轻一转,多情到底是无情”。其中既有嘉庆刻本误者,如“林之孝家的”,误为“楚孝家的”;“金文翔媳妇”误为“全文媳妇”;“虾须镯”误为“虾须剑”。也有毕节绢本误者,如“王柱媳妇”误为“玉柱媳妇”;“素云”误为“素霞”等。

是书传本甚为罕见,其内容多不为人所知。今选录其中若干人物以飨读者。内容与毕节绢本有异者,以括号加注毕节绢本文字于后。

牡丹花贾元妃

富贵荣华第一春,百花总领丽芳辰。瑶台月下无双品,快沐天家雨露新。

萱花贾母

忘忧萱草茂庭前,天上星精宝婺悬。戏彩承欢延岁月,北堂福寿庆长年。

荷花王夫人

气度温醇德性嘉,身居罗绮质无瑕。群芳谱内谁堪拟,不蔓不支君子花。

紫荆花邢夫人

琐细丛开簇几枝,堂前相伴媚春曦。

莫言此树无关系,家运荣枯亦暗随(暗亦随)。

四照花薛姨妈

葳蕤四出灿高枝,密叶茏葱隐(影)陆离。五色微酣光并(普)照,春风秋月(水)总相宜。

蕊珠花林黛玉

绛珠仙子降瑶池,还泪酬恩事更奇。莫道情情情不了,人间天上总情痴。

琼花薛宝琴

堆琼琢玉向春(君)开,独占花中第一魁。借问人间谁得似,瑶池仙品下蓬莱。

迎春花迎春

堪叹迎春枉命名,春风不遇可怜生。紫菱洲畔重回首,惆怅东君太薄情。

优昙花惜春

花号优昙世外香,缁衣色相改红妆。怜他绣户朱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傍)。

芍药花薛宝钗

中和正气郁葱茏,霁色温柔玉貌丰。宜室宜家称妙品,幹旎可作补天功。

玫瑰花探春

有色有香兼有刺,无沾无染并无情。百花队里争强弱,独立峥峥挺正名(承顾勋)。

菊花李纨

不饰(非是)浓汝饰(是)素妆,清心如水映冰霜,抚孤成立膺封诰,的是黄花晚节香。

山丹花邢岫烟

花似鹿葱还耐久,叶如芍药不多深。瓦盆移得贫家种,也有清芳伴玉(宝)簪。

海棠花史湘云

一枕花茵入睡乡,等闲惹得蝶蜂忙。风流娇态谁能画,香梦沉酣醉海棠。

丽春花秦可卿

嫩寒销(锁)梦因春冷,逗得幽香引醉魂。一片彩云容易散,风前谁设护花旛。

笑靥花凤姐

春风满面弄眉颦,笑里锋芒可畏人。巾帼丛中称辣手,居然魏武是前身。

虞美人尤二姐

俏立风前饮(抱)恨多,巧逢霁日借(旧)颜和。赚人一瞬阳台梦,姑(辜)负春光奈命何。

桃花尤三姐

脉脉香魂入梦中,从前艳冶谢东风。情根割断鸳鸯剑,人面桃花相映红。

菱花香菱

秋水飘菱殊可怜,那堪重忆旧时莲。情魔未了诗魔重,憔悴西风弱蔓牵。

月季花平儿

芳姿旖旎最宜人,得免莺啼与燕嗔。信是此花能耐久,红花(腮)长占四时春。

芙蓉花晴雯

芙蓉映(秋)水擅秋妍,弱质难堪霜雪天。黄土垄中雯薄命,红绡帐里玉(独)无缘。

兰花袭人

花气袭人殊众草,多情岂为小星惭。可怜数载殷勤意,一段幽香付玉函。

杜鹃花紫鹃

鹦哥解咏葬花诗,脉脉幽怀暗暗思。翠袖无端红泪湿,子规啼处惹情痴。

樱桃花小红

轻盈丰度态婆娑,点点嫣红助艳多。巧语关关樊素口,樱桃花比不差讹。

旌节花鸳鸯

娉婷不嫁自全真,缥缈仙姿迥绝尘。侍得瑶池王母驾,羡他清净女儿身。

酴醾花麝月

一枝缟色分明好,三月韶芳烂熳开。夜静露华新浴后,却疑人佩麝囊来。

夜来香(花)多姑娘

数漏忽来枕畔香,好风吹上独眠床。虽然不比巫山雨(女),也算风流夜度娘。

合欢花刘老老

村老积年多阅历,侯门献笑结欢心。漫言赚得金银去,患难扶持报亦深。

百合花贾宝玉

聪明心性自天成,疑是神仙降玉京。幻海茫茫轻亦(一)转,多情到底却(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