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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文学名家面对面 姑苏小七:借我生猛与莽撞不问明天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虞婧  2022年06月29日07:50

网络文学开启了大众写作热潮,拓展丰富了文学的无限可能。网络作家码字织梦,在探索中坚持着自己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他们的种种尝试,都有可能成为讲好中国故事的新方式。

每一个能够涌到时代跟前的浪潮都由无数朵大大小小的浪花托起。而这些浪花也都是一个个实实在在的普通人。一位作家曾说:“我们有如橄榄,唯有被粉碎时,才释放出我们的精华。”每一种成功都不只是一个结果,每一段旅程都有风景和风暴。“网络文学名家面对面”栏目将围绕不同主题,与网络文学作家们倾心交谈。听他们诉说自己的喜悦和惶恐,梳理写作的困惑和瓶颈,深挖作品的独特性和不足之处……

七猫作为当下网络文学的优秀代表,多维度扶持作家作品多元生长,涌现了一批颇具潜力的网络作家。本期专题将邀请匪迦、银月光华、棠花落、姑苏小七、佛系和尚、盛不世6位作家展开系列访谈。

——主持人语

“借我不惧碾压的鲜活,借我生猛与莽撞不问明天。”

这是一位敢于追梦,敢于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的网络文学作家。她选择题材的初心,与她选择写作的初心一样简单纯粹——救世济心。善心和梦想,就是所有流行题材的出发点。她并不抵触别人说她写的是“小白文”,实际上也不只是。她坦然承认生活的压力,执着坚守“再长的文也要打磨”的写法,为心中那部尚未抵达的“精品”留着宝贵的位置。“小白文”作者不应该被低估,也值得被尊重,他们有着自己的潜力。

如今的姑苏小七,已经是上海网络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网络作家村村民,拥有代表作《神医毒妃不好惹》《神医小毒妃》《愿我如星君如月》等。谈起写作,她怦然心动如往昔。

为写作梦立下“军令状”

虞婧:您是怎么接触到网络文学的?怎么产生了写网络小说的念头?

姑苏小七:我从小就喜欢写作,读初中时,受台湾言情小说和电视剧的影响,经常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想编织出美好温柔的爱情故事。不过当时学业繁重,不了了之,直到大学时,我在一款武侠游戏里碰到了一位桃子姐姐。当时那个游戏上方有很多玩家发表的文章,我也经常在里面发表文章。桃子姐姐见我很喜欢写文章,就跟我说在一些网站可以写小说,还有收入,鼓励我试试。当时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大学毕业后工作。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工作,心里每天都想写小说。每天下班后都在构思,脑子里构思越多,越不想上班。最后,我就打定主意,辞职主攻写作。

虞婧:那家里人同意吗,辞职后怎么生活?

姑苏小七:我告诉我爸爸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他问我写小说能赚钱吗。我说我不知道,但想试一试。爸爸供我到大学毕业已经很辛苦,我本来不应该再向他要生活费。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就立下了“军令状”,请家里人再养我半年。如果最后不成功,我就继续去上班,不会再做写作梦。他们答应了,有了父母的支持,我才开始走上写作这条道路,那一年是2010年。

虞婧:正式开始写之后,怎么选题材,写作顺利吗?怎么自己去摸索写作方法呢?

姑苏小七:最初不懂得选题材,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一直埋头写。和所有新人一样,我最初的写作很不顺利,写第一本书时并没有入VIP,没有成绩,当时我有点灰心。和我同住的表妹就安慰、鼓励我,我又重开了第二本书,结果成绩也不理想,这时候离我和家里人约定的时间也只剩三个月了。我很害怕失败,害怕家人失望,就去找我的编辑,向她请教我的书有哪些问题,她很耐心地指导我修改,安排了一次推荐。这才开始有了起色,也终于达到入VIP的资格,意味着开始有收入了。然后我就开始拼命写,每天坚持写一万字以上,收入开始稳定,从此就踏上了这条路。

虞婧:第一本写火的书是什么题材?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

姑苏小七:第一本写火的书是一本古言“女强文”,当时没想过我也可以火,只是每天羡慕别人,懵懵懂懂的,就想着要把书写完、写好,要多更新,就每天大量地更新。这本书发表之后,突然就火了,不敢相信、震惊的感觉。最后这本书获得了订阅榜第一,打破网站很多订阅记录,还出版了,销量也挺不错的。

虞婧:所以往往是简单的初心,傻傻的坚持,能做成一些事情。那有没有写扑过,怎么调整心态和方法?读者的反馈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姑苏小七:当然写扑过,扑的时候很难受,很失落,觉得别人为什么那么厉害,自己却不行。这种感觉,只有扑过的人才懂,很无力,颓败。还好我是那种永不放弃的人,扑了就继续写,第二本、第三本,多写就能找到感觉。最初读者的反馈当然很影响自己,时间长了就比较淡定,会客观对待。首先是要内心强大不怕被批评和质疑,然后是仔细思考读者的建议,回归作品本身做调整。

善心和梦想,是流行题材的出发点

虞婧:您的代表作是《神医毒妃不好惹》,为什么想写这样一本书?

姑苏小七:我一直就喜欢古言文,内心一直想写一个穿越女子和古代孤傲王爷碰撞的爱情故事。我很喜欢那种冷清孤傲的男主人设,还有自立自强的女性角色,所以才有了这本书,这也是“女强文”。

虞婧:怎么理解 “女强文”呢,是女主角很强大的意思吗?

姑苏小七:一般人听到“女强文”,会默认女主特别强大,强大到会武功、独霸天下那种。但我认为的“女强”,不是指女主角武功有多高强,人有多厉害,而是她的内心必须强大、坚韧。主角要靠聪明和智谋去化解难题,在遇到挫折时,还必须要靠坚强的毅力、坚韧的信念和永不放弃的精神来解决问题,战胜困难,最终获得人生的意义。

虞婧:《神医毒妃不好惹》的女主就是这样的人设?怎么理解神医毒妃的“毒”,深层涵义是什么,“不好惹”指的是哪些层面?小说中贯穿的冲突主线和最终想要表达的主旨是什么?

姑苏小七:是的,我想写的是一个不受气、不好惹、性格高冷、内心强大且有高超医术的女主角。主要人设就是聪明、坚定、外柔内刚、有一颗侠义之心。“毒”不是指女主角会用毒,也不是指她为人狠毒,深层涵义是指女主角虽然善良,却也不好欺负的感觉。

女主不主动惹事,但如果被人欺负,也会当场霸气地反击。她怜悯、帮助弱者,用自己自立自强的精神来对抗强权者。小说中贯穿的冲突主线,是由男女主之间的仇恨和爱情升华连接起来的。最终想讲述的是一个正能量的故事,女主用一身医术,医治了许多百姓,并和男主合力,挽救天下苍生,救国救民,让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

虞婧:《神医毒妃不好惹》全网百亿流量,您觉得为什么会被读者喜欢?现在回头看,在写作上有没有什么遗憾的,可以提升的地方?

姑苏小七:我想,也许是我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一个古代霸道又深情的王爷,还有聪明沉稳、淡定从容的女主角。这些故事和我们平时的生活不太一样,现实中也很难遇到这样深情、坚贞、完美的主角和故事,所以我们才把希望寄托在小说里,希望在小说里找一个美好的“乌托邦”。读者应该是喜欢男主对女主的深情,喜欢他为国为民、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义,喜欢女主角的温柔善良,和对自己信念的坚持。希望现实生活中也能有越来越多这样的“独立自我”和“伟大爱情”吧!

现在回头来看,有些地方由于经验不足,没有处理得太好。比如有一次我写男主角失忆,脸上戴了面具,女主角认不出来,但当时我忘记处理男主角的声音了,后面写着写着就发现出了这个bug。看似问题不大,但这些细节很重要,会在之后的写作中有意识地提升。

虞婧:您为什么特别喜欢写神医题材,您觉得这个题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神医主题的作品这么多,有担心过同质化吗?

姑苏小七:之所以喜欢神医题材,是因为我也有一颗想济世救人的心,我也想像女主角那样,有一身厉害的医术,帮助世人。我平常见到患者或可怜的人,心里很难受,所以才以小说为寄托,化身为里面的人物,去帮助大家。就像很多人都有一个大侠梦一样,大家在遇到别人遭遇不公时,都想化身为大侠去帮助别人,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正因为大家的这些侠义之心,善心和梦想,才会有这些题材流行。至于同质化,我当然担心,所以在写的时候,会努力去摸索写出自己独特性的那部分。

虞婧:《神医毒妃不好惹》是不是已经投入拍摄短剧了,您有什么期待?

姑苏小七:很荣幸这部作品可以改编,这是七猫的首部自制剧,这个月已经杀青了。我有看到制片人发的花絮和照片,我觉得演员们很可爱,年轻人会很喜欢。看到主创人员、工作人员们那么辛苦,我当然希望在播出时,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来看,这样才能不辜负大家的努力。

网络文学,不止于“小白文”

虞婧:您是怎么加入七猫的?在这里写作有什么感受?

姑苏小七:加入七猫是2018年,因为家庭琐事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写小说了。有一天,我一个在七猫当编辑的好朋友拉我来这里写古言,因为我本身还是很热爱写作,心里放不下,就来试一试。在七猫这几年,我的感受是,编辑细心可爱,每一位工作人员都仔细负责,也经常在论坛听取大家的意见,根据作者提出的意见来做出调整。作者有事情,编辑会立马回复并且及时解决。领导层很善于听取作者的意见,是一个充满年轻活力的公司。网络作家更新量大,有一个好的平台,作者可以专注写作,安心踏实。

虞婧:您的作品节奏是明快的,这样有利于推动情节发展,带着读者进入故事,比较适应更广泛更基层的阅读群体和碎片化阅读方式。但是有没有考虑过,简单直白、太快的节奏,追求强烈、短暂的情绪释放,可能会影响到深度写作、打磨“慢”精品?这是我的一点疑问,您自己的写作经验和看法是什么样的?

姑苏小七:我的小说节奏虽然快,但情节和内容是用很多时间打磨出来的。表面看起来行文比较直白,但里面其实包含了很多东西,有很多精心的构思。情节快,不意味着写的时候就快,相反,想要把简单直白的文章写好,也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构思,不然无法吸引读者。

我习惯一边想,一边写,写几句就回头修改,所以写得特别慢。常常感觉第一版只有59分,用心修改一下,就可以达到80分、90分的样子。我每天从早上10点写到晚上12点,有时候一天只能写几千字,就是因为我在慢慢地写,细细地修改。有时候写错了,我会删除,哪怕是上万字,只要感觉不够好,我都会删掉重写。而且我会逐字逐句地读,觉得不通顺、啰嗦,就会删掉,一定要让它精简再精简。

虞婧:所以再快的网络文学,也是需要沉下心来慢慢写的。您从事网络文学写作至今,对行业发展有什么感受和体悟?

姑苏小七:现在大家的小说之所以会直入主题,干净利落地切入矛盾,追求强烈的刺激,是因为这是网络小说发展的必然。最初的网络小说,节奏是比较慢的,也不耽误情节进展,后来读者看的小说多了,耐心也越来越少,再加上短视频等快节奏平台的冲击,作者也顺应时代,加快节奏,尽快切入矛盾,当然也不是一味地快,主要是不拖沓。面对更基层的读者,行文方面可能也要尽量直白,才能让他们清爽利落地看下去。

虞婧:您连着写几本书,到目前也有七八百万字了。我们通常会认为“小白文”指情节简单、文字浅显、思想浅白,字数多,语言“灌水”,作品好读但可能缺少营养的小说。其实您的作品虽然有“小白文”的痕迹,但凭自己的坚持已经跳出了这个定式。这么快的大部头的书,您都用打磨的慢功夫在写,在长文消耗精力的基础上也用着心力。有没有想过不写那么长,那么直白,甚至隽永一些,适度适应读者需求,就慢慢提升,倒逼读者训练一下自己的阅读能力?

姑苏小七:你说到我心里了。其实我并不想写几百万字的长文,起初是推文模式决定的,也写习惯了。其实写这么长的文章,人是很累很累的。我也理解读者的生活压力很大,大家平时下班了都很累,所以写书时都要反复修改,尽量把拗口的、生涩的、文绉绉的语言,改成简单直白一点的,好让大家能够顺心阅读。

我们是尊重读者的,想为辛苦劳累的人们提供快乐。我们希望他们能先读进去,也期望最后能在故事里达到一点升华,触碰到一些价值观上的深远意义。我内心也想写精炼的短篇,更有意义、更有切入点的。我也觉得字数短一点,看起来舒服一点,太长的话总觉得比较拖沓,也容易套路,失去趣味性。您说得很对,我用“小白文”模式写,都要修改很多遍,认认真真写,长年累月在这里坚持更新。400多万字一本书的话,如果写短篇,可以写十本书吧?

虞婧:是的,这是一种精品意识,匠人态度。珍惜精力,这种态度和打磨,用到更精华的作品投入上,可能潜力无限。我想每个写作者都会神往这种“神之一手”的感觉,会很美妙。

姑苏小七:可能很多作者要担负起养家、生活的责任,所以会选择一些容易有市场的题材和模式来写。但等到生活压力慢慢变小,我相信热爱文学的作者,初心是被故事打动,想要传递正能量,就一定不会停止追求和进步。我心里有很多想法,也一直想转型,做新题材的探索,写短一点。

虞婧:人在最有精力的时候能有一两本精品,然后再在这个基础上一直写,感觉写作人生会很丰满。我期待您转型的那天。

姑苏小七:对的,其实人生如果有一两本精品就够了,那种超级精品。我好希望有那一天,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