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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店的女人》创作谈:情感的旅程
来源:《当代》 | 李晁  2023年02月02日09:56

写完《澡堂男人》后(载《当代》2020年第6期),我就想写一个对应的短篇小说,也和一家什么店子有关,而这次一定是一个女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仿佛埋下种子,直到有一天那粒种子动了动,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是秋冬的天气,同样,故事舞台地仍在“雾水”。一个女人,走在萧瑟天气下一条同样萧瑟的水泥路上,天空灰白,颜色深浅不一的树木和那些更加灰扑扑的楼群被水泥路分割,路也并不平坦,它绕着山弯往缓坡上蜿蜒,女人走在这样的坡道上,留下一道背影,似乎有些落寞,兴许还有些不甘,女人的头欲回不回。无法知道得更多了,直到下一时刻一个名字突然冒了出来,黎美周。人有了名字,就有了生命,她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只是有些问题仍没有解决,她是做什么的?在我熟悉的儿时单位后方,这样的女人会做什么呢,如若不是一个纯粹的家庭主妇,又有什么样的活儿适合她?在对名字进一步打量时(仿佛名字具有暗示人物命轨的作用),裁缝这样的身份冒了出来,那么她有一家裁缝店了?于是小说标题开始呼应此前的想法,一步步显形,最终成为《裁缝店的女人》。

为什么是裁缝店?很难说清的决定,只在一瞬间闪过脑海,如此确定下来,但我对裁缝这一职业完全无知,如何是好,没有求助“知乎”,而是默默买了三本裁缝书,有一套两册仍记得清楚,一再翻看,叫《服装制作基础事典》,可到底是文字和图解,读过后也近乎茫然,只知晓了基本步骤,更多细节,需要其他途径来深入,仍不是请教人,只是看视频,那段时间看了不少服装制作及其周边的视频,有教学的,有纪录式的,有些细节看了又看,等到心里有了足够的底气,小说才开始动手,让人物回到她本身,让职业带来的技术性渐渐溶解。

小说到底还是说人的故事。《裁缝店的女人》作为故事并不新鲜,我想努力的方向在于人物,背景选在了新旧世纪交替时,比照小说里的人生路程,相当于一个路口走到另一个路口,女人重现面临开始。这和《澡堂男人》保持了某种一致性,几乎可以视作同一时段在同一地点发生的不同人的小小生涯。小说写作在我看来,是积蓄情感的事业,尤其在写完一个小说到写下一个小说的时间段里,我所积蓄的只是情感,没有这个,很难有下笔的冲动。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无序的因素,但情感的因素最大。在我个人的写作行为里,故事是很难提前预知和构想的,似乎是如果完整构思了一个故事,那么写作必然带着被动性(哪怕会不断修正)。这被动在我是很不舒服的感受,它的预先出现也会预先形成压迫。我喜欢的写作是渐进的摸索,由神秘的召唤而来,是一开始将人物置于前途未卜的状态,而作家和人物一同去经历去抵达,它是逐步解开一个人、一段生涯的历程,就像我们在现实里认知一个人,是逐渐的清晰,而非提前预判。期间的动力,我认为正是情感的力量。尤其短篇写作,我会视作一次情感的旅程,有的呈爆发态,紧迫逼人,有的呈日常流水状,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这种涌动不一定要激发出骇人听闻的结果,有着飞瀑般的落差,而是它会流向另一个人生段落去,而那个段落只露出苗头,它不再由作者书写,它的完成由读者的想象力来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