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南方写作中“90后”的突围
处于新南方写作概念语境中的“90后”作家们,在文化传统和自身经验的影响下,显示出一种“新”和“立”的突围姿态,在“显”与“隐”的动态均衡中,企图寻找文学的另一重辽阔。一方面,在他们的小说中,地方风物虽然还是小说中的重点描写对象,但在内容、形式上均呈现出不同于前人的探索面貌,显示出突出的个人气质;另一方面,小说追求的共性在不断扩大,不少作家的作品紧跟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创作潮流。“90后”作家们以自身经验为基础,在新南方写作建构过程中,开拓属于自己的文学空间。
日本评论家柄谷行人曾将作家对于风景的全新描写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上,这种脱胎于传统与古典的新书写无疑带有某种现代性的焦虑。新南方写作除了要直面这种焦虑,也要寻找焦虑的舒缓方式。从黄锦树、张贵兴等人作品中充斥着南方异域风情的景观,到李约热、朱山坡、林白、厚圃等作家们的南方文化探索,探讨文化的生成和展开空间,再到“90后”作家路魆、梁宝星、索耳、宁经榕等对于现代化共性的思考,不难发现,“南方”经历了一个凸显与隐退的过程。在“90后”作家们在寓言、科幻、异域风情等小说形式的多元探索中,南方已然成为一种元素或者文化背景出现在他们的文本中,在突出个人特质化的同时,他们还企图从多个维度用自己的创作来呈现书写南方故事的更好方式。
作为逐步走向成熟的“90后”作家路魆,他的小说大体可以分为两个探索方向,一个是传统的南方以南书写,另一个则是表达城市文化的焦虑。路魆小说打破了传统叙事的逻辑,营造出一种多义、诡谲的氛围,在复魅想象和丰繁的意象中寻找美学的新可能。与路魆创作中充满幻觉与臆想不同的是索耳,他作品中的南方特质并不突出,学理性、逻辑性成为他小说美学建构的重要根基。索耳用多重含义语句构建起来的异质世界,给人一种陷入迷宫的感受。另外,体察城市带来的感悟与中外名家的养料滋润,使他的作品带有不同于其他同龄作家的创作标识。从事创意写作教学的黄守昙,从个性到共性的探索历程在文本中体现得更为鲜明。他始终聚焦着大时代小人物的心路经历,在小人物的坎坷与困顿中进行着人生与文化的双重反思。除此之外,也可以看到他小说的探讨重心,从潮汕的文化坐标逐渐转移到更为庞大的城市化与现代性的思考中去。扎根基层的宁经榕在自己的小说中体现出同龄人少有的现实主义书写功力,他的视线投向了离海不远,名为热河的小镇里的青年身上。在充满氤氲的水汽和呼啸的海风中,小镇青年重复着迷惘与伤痛,底层经验的表达与北方作家们的小镇叙事遥相呼应。
作为经济、科技与城市化发达的粤港澳地区,科幻书写在青年写作者中占比很大。值得注意的是,与其他地方青年写作者不同,很多这里的作家在作品中体现出一种文化自觉,企图在文化叙事与未来叙事中建立表达的桥梁。“90后”作家在未来幻想中,重点表现城市化、现代化过程以及后人类时代的焦虑。科幻和传统文化在他们的作品中只作为元素出现,更多的层面则聚焦在人面对困境时的哲学思考。
作为一个正在成长的概念,要警惕“新南方写作”话语建构过程里,定义所带来的偏狭。不少“90后”作家在大量短篇小说作品的创作中,其美学经验逐步系统化、理论化,与前人的探索已经形成区别。他们虽然开拓着自己的话语天地,但受阅读经验的影响,不少作家过分追求意象、多重含混与表达同质化的倾向已然出现,再过不久,在题材和形式方面,“90后”作家们也许会陷入一种表达的焦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加入,对于“新南方写作”这一概念本身也引发了一定的思考,包括地方标识的凸显与隐退,城市化同质经验的别样表达,作家视野与题材范围的探索,表达惯性、作家作品体系化规模化研究等几个亟待梳理和解决的问题。如果处理不清,作品很容易陷入造境拟物的重复之中。当然,不管是新南方写作还是身处其中的“90后”作家,我们应该继续以一种开放的态度和审慎的目光,让其逐步走向蓬勃的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