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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像《红楼梦》那般,把世界“编织”成文
来源:文学报 | 袁欢  2023年04月20日07:33

青年作家慕明的小说,和想象中的科幻文学不太一样,她将对古典文化的热爱注入到了科幻题材中,从而形成了独特的小说风格。像《红楼梦》那般“把世界的不同层次、背景、知识,以一种有机、漂亮、巧妙的方式,‘编织’成文”是她的创作理想。

《宛转环》是她的首部作品集,以虚构的形式,将科幻作为一种方法,八个故事形成一个从上古到当代再到远未来的环形空间,以此进行世界构建和概念推演,对“被遮蔽的女性叙事”将于何时再次浮出水面等问题进行了多重可能性地探讨,以最终达到对“人”的本质的思辨。

她毕业于北京大学智能科学系,在微软、谷歌做了十一年的程序员,今年,既出版了第一本作品,又成为了新手妈妈,对她的生活提出了新的挑战,而她所喜爱的如厄休拉·勒古恩、爱丽丝·门罗等优秀的女性作家们在这方面给了她生活与创作的勇气。今后,她将离开科技“大厂”,在更为开放的环境中做更有意思的工作。

#1

致敬《红楼梦》,探讨“人”是如何约等于

“叙事”进而约等于“梦”的

记者:在阅读这本书之前,我所接收的信息是慕明是一位科幻作家,于是我设想了你的文本,畅想未来的硬核技术,或时下流行的科幻现实主义等等,但开启文本后,偏见立刻被打破,竟然是古典之美的文字,有点好奇你是如何开始从古典中获取力量的?

慕明:我的家人是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者,虽然我后来学了理工科,但从小对古典文学以及整个人文传统都有亲近感,也一直保持阅读相关书籍的习惯。尤其是在海外的科技行业开始工作以后,我反而会更多地关注古典文化及其衍生的文艺创作,除了阅读书籍、游览博物馆、园林等,也关注影视、游戏、音乐等新媒介。

开始创作相关内容,一方面是为了整合我个人的阅读、生活和工作经历,搭建更稳定的内心世界;另一方面,也是我觉得从这些看似和当代、未来、科技截然相反的文字中,可以发现一些不随时间、文化和表现形式的变化而变化的东西,或者说,可以从古典文本中发掘出现代性。《宛转环》这本书里也有讲到,物理学是关于守恒的学科,我觉得文学也在某种程度上是寻找“守恒”的,只不过,这个“守恒”是关于人的。

记者:实际上我在读小说集的同名小说《宛转环》时,想到了《红楼梦》,就像贾宝玉游太虚幻境,茞儿的宛转环之梦显出互文的意味。可否看做是对《红楼梦》的致敬呢?

慕明:很高兴能引发这个联想,我非常喜欢《红楼梦》,也读过各种流派的红学著作,自己的写作和文学观念受其影响很深。在我看来,《红楼梦》的丰富、细腻、博大是超越时间的,她最吸引我的,就是把世界的不同层次、背景、知识,以一种有机、漂亮、巧妙的方式,“编织”成文,这也是我的理想。

其实不止《宛转环》,小说里还有其他篇目都借鉴或者致敬了《红楼梦》的写作手法和一些深层的母题,比如《破境》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作对《红楼梦》中关于“真/假”、“虚/实”、“梦/觉”这些主题在技术环境中的再讨论,包括“真境”的设置、十二个POV拼合成文、以及全书写作手法上的留白、伏脉等等,都是对《红楼梦》的致敬。以往主流学界多从世情的角度研究《红楼梦》,但是在技术加持下、“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的今天,我觉得《红楼梦》中有很多讨论极具超越性,值得重戡,我做出了自己的探索,也希望看到更多年轻创作者的相关作品。

慕明/著 单读·铸刻文化丨上海文艺出版社

记者:小说集里也有很多对于梦境的阐释呢。

慕明:“梦”是全书很关键的母题。《铸梦》开启了小说集的世界观,最后的《沙与星》里面提到了“终梦”,“梦”在这部小说集里实际上是一个贯穿全篇的概念。唐诺在《眼前》里有专门的一章,探讨古代人怎么看待梦。他说,梦在黑夜里把我们带到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往往模糊、奇异,不太完整,它是最初的文学形式,而最好的文学作品正是在模仿梦。这是对梦的一种比较本源性的解释,相当于画了一个约等号,“梦”约等于文学,或者约等于“叙事”。

梦和记忆、历史、文学、虚拟世界等等不同的“叙事”之间的约等号是非常自然的,这在许多文学作品乃至影视作品中都有实现。而莎士比亚说,我们是用与我们的梦相同的材料做成的,又把“人”和“梦”画了约等号。那么,“人”是不是也约等于“叙事”呢?《宛转环》这本书就是想构建一个推演路径,通过故事的方式,去证明这个等式成立,连起来看,就是“人”是如何约等于“叙事”进而约等于“梦”的。

《自序:从猿到神》里,引用了威廉·布莱克的“想象即人类”,预言了这个约等式的存在。而这部作品集通过相互关联的故事进行了世界构建和概念推演,对“人”的本质进行了思辨,最后给了这句话一个比较完整的字面意义上的解释,而不只是一种理念性或者诗意的表述。

记者:《自序:从猿到神》一篇不同于一般的创作谈,如你所说,在阐释“人”是如何约等于“叙事”进而约等于“梦”的,是解读小说集很重要的篇章。

慕明:这篇其实是这本书的主题。整本书构建了一个环形时空,以层层推进的方式,证明了“人”和“讲故事”乃至“故事”的同构性,第一篇《自序》可以看做是总纲。

全书最重要的线索之一,就是广泛意义上的关于“讲述”的历史。在《铸梦》里,有非常多的细节暗示,人们为渡过冰河期,在北方的寒冷长夜围坐在一起的“讲故事”传统,尤其是母系社会女性的讲故事传统,可能是文明在“神”离开之后的真正起源。直到今天,在阿拉斯加无文字的原住民社群中,仍有在寒冷冬季围坐在长屋里,听女性讲故事的传统。这也是《沙与星》最后,女孩专属的“故事小刀”的来源。但在发展出了文字和更多技术的社会里,这些古老的记忆已经被有意无意地抹去了,只以神话、传说、巫术、逸闻的形态残留。

在《自序:从猿到神》中反复提示,其实无论是在个体经验中,还是在群体历史中,女性作为母亲,都是最早的讲述者。“讲述”曾经是远古人类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力量,掌握“讲述”之力的女性也被尊重。但是自从出现了农业,进入了工具的时代,力量的主要形式由心灵、精神转向身体能力,这一转变就是技术演进带来的后果,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父权制和私有制的出现,女性渐渐失却了力量,甚至“讲述”这种古老的力量也被男性垄断了。这一理论在恩格斯、波伏娃等人的论述中都有出现。

在《铸梦》里,女性讲述者(阿芷、夏姬)是通过种种原因,主要是女性的口述史知道这个事实的。但是,她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来对抗时代,只能默默地等待有缘人的传承,等待她们的时代。所以“环”也是传承的象征。在《宛转环》里,“宛转环”最后在流徙中丢失了,但是其代表的“故事”仍在进行传承。

那么,“讲述”重新变得重要、女性,乃至人类不再受物理枷锁、乃至身体枷锁带来的一系列文化建构的枷锁限制的时代,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呢?就是现在和不远的将来。青铜降级了女性,机器则会升级女性。

《假手于人》《涂色世界》《谁能拥有月亮》这三篇看似独立简单的作品,其实做了一个大的技术推进,这几篇连起来看,分别写了在新技术,尤其是神经科学和信息技术的发展下,对手(输出)、眼(输入)、实体/环境的本质辨析,以及也可以看作是“计算化”的过程,终于在《破境》的最后抵达了“人”整体的去中心化,这就是“破”的一个意思。

这个过程虽然带来了种种问题,但在一定程度上释放了自石器时代以来被禁锢和压制的女性/弱者的能力,或者说,恢复了她们的能力。这种变化对于什么也没有的弱者来说,总是会创造一些机会。当然,“计算化”这个名词直到《沙与星》才会正式出现。这几篇当代/近未来题材的故事里互相引用了这几个关键技术,构建、推演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技术和社会图景。

在这样的图景之下,就有了对传统意义上的女性/弱者重新回归舞台中央的推想,在《谁能拥有月亮》里有比较明显的点明,在《沙与星》里也反复提到了三千年后,施梦者(讲述者)的回归。其实,这里的“弱者”,其实也有竹内好所说的“文学是属于弱者的”里面的意思。弱者自有武器,在不同的时代里,其力量可能不一样。

这样,在各条线索和世界构建一路推进到《沙与星》之后,实际上有一个更大的跳跃性的反思。我们热爱、相信、依赖、一点点传承着、借以走过漫长时代的东西(叙事、技术创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爱、或者真理本身),会反过来伤害我们,乃至摧毁我们的世界吗?

答案是可能的。《沙与星》就是一种极端的推演,在极端的情况下,独立的个人的意志到底存不存在,对不同人有多重要,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这就又回到了《铸梦》结尾处,相信与怀疑的老问题。这也是《卡拉马佐夫兄弟》在《宗教大法官》中提出的核心的问题。

从《破境》到《沙与星》的逻辑连接比较隐晦,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在“破”之后的“立”,主要是在“讲述的故事一”和“讲述的故事二”里重新定义了什么是“人”。

希望的是,通过整本书,给《自序:从猿到神》里提出的,“在古希腊语中,‘人类’(anthrop) 本是一个早期语法结构的讹传,原意是“有能力重新思考所见之物者”,和“叙事即真实,想象即人类”一个比较完整的字面意义上的解释,而不只是一种理念性或者诗意的表述。古老的预言和诗人的灵感被时代的发展验证了。

记者:你提到了“被遮蔽的女性讲述者”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隐含主题。从夏姬到何小林,你的小说里的女性角色也在经历变革,你在写作时会有意识地强调女性意识吗?

慕明:在我写作的过程中,女性意识也是一个逐渐形成的过程。我开始写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强的性别意识,常常被认为是男性作者。女性意识的形成既和个人创作中的探索有关,也和整个文化领域近几年女性主义的热烈讨论有关,可以说是文化的大环境促使我去思考,作为女性作者应该写什么,怎么写。

我的小说里有很多女性主义成分,但相比于女性主义作品常见的对两性关系的探索,我可能会更多地从被遮蔽的女性叙事史去写,或者是一些更深入的视角,希望不仅限于对身份的确认。虽然现在主流的认知对女性、女性主义叙事更多侧重于体现一些现实生活中的困境,但我觉得,情况是会发展的,现在对女性、对女性主义文学的刻板印象会渐渐地被更复杂的思考、感受和表达替代。

#2

成为母亲,在更开放的水域再次开始

记者:除了我们刚刚讨论的,小说也有关于“技艺”的多重讨论,比如《铸梦》里的公平输和青铜铸造,《宛转环》里的工匠与宛转环。你曾把文学比喻成一把古旧的小刀,这把小刀让我联想到小说里具有开拓力的昆吾刀,也许这也是文学的意义。

慕明:如上所述,“故事小刀”在这本书里其实是一个具象的线索,是“笔”的前身,也是能琢玉的昆吾刀。书里的大部分篇目也和各种各样的“技艺”有关,主角们在某种程度上都具有“建造者”或者“工匠”的属性,通常都有一个非常关心的抽象问题或者技术问题作为他们的行动动力,然后会用各种方法去尝试理解或者解决这个问题,在经历种种考验后,磨练了技艺,也获得了对这个问题、自我和世界的新的认知。

这些故事中的“技艺”,无论是能与造化同工的造人术,还是能以有限容纳无限的琢空术,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看作是对小说“技艺”的隐喻,都是对写作这一复杂“技艺”本身的探讨,故事中操持各种“技艺”的人物也结合了作者的经验和体悟。

小说的技艺博大精深,难以简而言之,我喜欢的《红楼梦》就是集大成者,我一直是也仍是学徒。一点感触是,就像我在小说中写到的,古老的技艺本身在很多时候需要殚精竭虑的投入,甚至是一个人的一生,但在快节奏的今天可能很少有人能看到其价值所在,但也唯有以某种形式呈现了技艺精髓的作品才能有长久留存的可能。

记者:你的个人简介写的是“推想小说作者”,这是否是为了与中文语境中的科幻进行区别呢?科幻或者说推想,看起来更像是你为了抵达更广泛意义上的文学的一种手段而非目的。

慕明:的确,无论是“科幻”还是“推想”,在我看来更像是作品的性质之一,而非能够完全定义作品的标签,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够抵达更广阔的文学世界,而不是囿于刻板印象。由于种种原因,“科幻”在中文语境中更多指向类型化的叙事,题材、视野和审美标准往往自成一格,并不强调其推想性,但这本书里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对比较真实的技术进行推想,考察在不同语境下,这些真实技术可能带来的种种后果。

这与我个人在前沿科技行业工作的经历有关。例如,《假手于人》中的神经信号手环是Meta元宇宙框架中的真实组成部分,故事可以看作这个技术的一种可能的应用。《谁能拥有月亮》《破境》等篇目则对最前沿的NFT、web3、混合现实等等技术可能产生的社会影响和对个人生活的影响做了全景式的推演。

每一篇小说的“附记”部分都指出了小说依据的真实理论或技术,供有心的读者参考。厄休拉·勒古恩和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曾在2010年左右就科幻的定义进行过一次讨论,认为“科幻”是将来有可能发生但还没发生的故事,“推想”是已经可能发生的故事,“奇幻”则是不可能发生的故事,也可以作为某种参考。

记者:那可以简单介绍一下你的工作吗?

慕明:我是2012年开始工作的,这十一年都是科技“大厂”的程序员,简单来说工作主要是写代码,也包括产品设计决策、项目管理、运维等等,也会做一些面试官和mentor的工作。工作过的领域包括云计算、计算广告、增强现实、YouTube视频等等。

今年因为有了宝宝,也正式出版了书,会离开“大厂”,在继续写作的同时,利用自己在技术和创作两方面的经验,做一些更模糊也更有挑战性的新项目。我的小说本身就是技术背景和文艺创作相结合的产物,其实技术+创作还有很多不同的结合形式,现在各种技术热潮和新工具也非常令人激动。如果说“大厂”是标准泳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那么,今后我希望能在开放水域做出更有意思的工作。

记者:我算了一下,整本小说集里标注“二稿”的篇目是三篇,除了最新的《谁能拥有月亮》外,其余四篇均为修订稿,引发最大改动的原因是认知的变化吗?

慕明:这本书的绝大部分篇目在2020年底就已经全部完成了,2021年我没有写新作,主要的工作就是为了出版准备修订和重写。标注有“二稿”的篇目中,《从猿到神》的增改幅度大概在40%左右,《铸梦》和《沙与星》都是完全重写的,只用了初稿的一部分故事核心。

改动的原因之一,是为了如前面回答的,整理线索,让全书搭建出一个整体性的世界观。除了上文提到的逻辑线索,还有两个形式上的过渡,第一,是全书整体的时间线上有一个女性主视角(在《铸梦》中虽然是男性主视角,但是最洞察世界的其实是女性)->男性主视角->女性主视角的过渡,第二,是因为不同时空背景和切口的故事和想法可能需要不同的写作风格来呈现,就像文学史本身一样,受诺斯洛普弗莱“文学循环观”的影响,从上古神话,到明清、现代、近未来,再到远未来的故事,也做了一个语言风格或者说叙事尺度上的远->近->远的过渡。

另外则是文学观念和一些更深的认知上的变化。这本书里的大部分作品的初稿都是参与网上征文比赛的参赛作品,和自由写作不太一样,参赛作品会面临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而出版对我来说还是一件比较“慢”的事。作为新作者的第一本书,我希望能在各方面比较扎实,打磨得比较细致,禁得起重读的考验,哪怕可能第一眼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进入。

对于像我这样的野生新作者来讲,参赛无疑是磨练技艺、快速获得读者反馈乃至积累关注的最好方法,但当突破了出版壁垒之后,可能会需要调整心态,重新开始。

记者:你有一篇创作谈里谈到“内容生产者和读者间存在某种猜疑链”,这涉及作者与读者间的关系,加上现在的批评环境有很大的改变,除了专业的批评体系,还有豆瓣、小红书、B站等新媒体平台的评论,作者所需面对的读者批评可能更可见了,而作者的期待与读者的期待有时候是存在偏差的,你怎么看这一问题?

慕明:对作者而言,新媒体环境下的读者反馈不管是批评还是肯定,都让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互相了解更深入了。作者和读者之间的预期一定是有偏差的,不光是现在,即使是在传统的文艺创作环境中也一样,即使是已经在文学史上确立了地位的经典作品也是如此。

我由于最早都是在网络上发表,而且处理的问题、使用的方法都比较新,可以说是不在许多读者的预期之内,甚至是认知舒适圈之外,所以算是听着读者的批评成长,其间自然有真知灼见也有误解偏见。

在写作的头几年我会比较在意批评,但现在的心态好了很多,一方面是遇见了一些愿意比较深入地理解,有共鸣共感的读者,让我可以坚持自己的表达,而不是迎合某种更广泛的期望,另一方面也是更深刻地意识到,在我们这个信息过剩的时代,能够有表达的能力和被看见的渠道本身已经是极大的幸运,其余的部分,我觉得交给时间就可以了。

记者:最后,恭喜你成为新手妈妈!不过还是得问个避无可避的问题:“成为母亲”对你的创作或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慕明:最直接的感触是,养育宝宝尤其是新生儿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是巨大的,之前的创作和生活方式在现在看来都很奢侈。我也阅读了诸如《深度工作》之类的书,希望能从工作方式上做出一些改进,能够更高效地进行情境转换和专注工作。

这也让我重新认识到,我所喜爱的那些富有才华的女性创作者,如养育了多个孩子的厄休拉·勒古恩、爱丽丝·门罗等,可能付出了旁人很难体会的巨大努力平衡家庭与工作,也因此更能理解她们文字中的许多关于情感、家庭和生活的细节。很感谢有这些出色的女性创作者前辈给了我生活和创作的勇气与动力,从她们的作品中我能够体会到极其丰富的生活的层次,而这些都是来源于作者的生活本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