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阅读障碍》的三言两语
我最心仪的是短制:短诗,短篇小说。要在长篇大论的东西中,去肯定短篇小说的价值,对普通读者并不容易。他们对小说的设想,已被故事定格。而短篇小说之美,就像短诗之美一样,有着无比多样的可能。我写短篇小说快三十年,数量远未惊人,原因是,我和现实不纠缠到某种深邃处,就难以动笔。我写《阅读障碍》,与写其他短篇一样,皆得自偶然。一次本不该有的陌生拜访,竟闯入了画家老温的精神世界。成为朋友后,我吃惊不已的,不是他的阅读障碍,而是阅读障碍关联的东西,它作为一种生理结果,关联着两代人的人格冲突。
当然,老温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些。所以,老温在文字的世界里,至今依然孤独着,被书包围,却无缘展卷畅读,最多能读一读说明书或工具书。这是小说原型的真实部分,我几乎用非虚构的方式“记录”了下来。如果仅此,它还不会成为我的小说。我真正关心的是,人格冲突如何从父辈传递给子辈,即上一代的精神冲撞,如何“进化”为下一代的生理障碍。
写作中,我体会到了改造原型生活的需要,原型生活倾向于把冲突化为安祥,倾向于展示完整过程,这是人的生活需要或说生活本性。但在小说中,我不仅要揭示或置入冲突,还要将冲突化为精神或乐趣之美;不仅要剪开全过程,只留下数段拼接,还要虚构数段,且在它们之间留白,把完整“故事”变成数个场景意象表达,这是短篇产生诸多意味的关键。
小说结尾,老温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他似乎在梦里,靠一部长诗解决了阅读障碍。醒来后,这个梦是一种启示,还是一种真正的解决方案,小说并未披露。阅读障碍问题的悬置,不只关乎老温,也关乎图像时代的人类。人类对阅读越来越多的生理障碍,不是来自数代精神冲撞的遗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