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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君:追忆一代人心路的逝水年华
来源:半岛都市报 | 李晓君 孟秀丽  2024年10月30日07:43

原标题:在江西追忆逝水年华——李晓君新作《往昔书》面世

李晓君,本名李小军,1972年6月生,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在《十月》《人民文学》《花城》《钟山》《中国作家》等发表散文300余万字。著有散文集《时光镜像》《江南未雪:1990年代一个南方乡镇的日常生活》《梅花南北路》《后革命年代的童年》《暮色春秋》《暂居漫记》等。

《往昔书》

作者:李晓君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纯粹Pura

出版时间:2024-07

日前,江西省作协主席李晓君的新作《往昔书》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李晓君以深挚的笔调、简约的叙述和对童年、故乡、青春、往事等富有现场感的回望,书写了七零后的共同记忆,锐利而精准地表达出一代人的生存状态与精神图景,探寻了一代人成长的隐蔽命运以及时代变化的特征,为当代人的精神蜕变留下了一个生动的“侧影”。

10月16日,接受半岛全媒体记者专访时,李晓君表示,他见证了从农业文明向现代文明过渡的城乡现代化等重要历史阶段,此次将个体的回忆置于故乡家国变迁背景下,重返童年描摹缤纷往事,状写出一代人隐匿而又夺目的精神世界。这是一代人心路历程的“追忆逝水年华”,更是对一代人集体回忆的梳理与呈现。

童年镜像:回望七零后共同的记忆

记者:首先请谈一下《往昔书》的创作缘由或契机,以及创作历程。

李晓君:这本书是以一种回望的视角,去探访自上世纪80年代到新世纪的生活,有很强烈的个人“追忆逝水年华”的意味。我一直非常喜欢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某种程度上这本书也是对他的致敬。

书中第一篇章是我的一个长篇散文《镜中童年》,在《钟山》杂志2013年第5期上作为头题发表。我写了一个七零后童年时的经历,一个赣西县城的孩子在上世纪80年代所经历的一切。写完以后,我感觉还可以继续延伸下去。

毕业以后,我在乡村中学当老师。那是上世纪90年代,它实际上与80年代已构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我通过一个乡镇教师的视角,来反观90年代的乡土中国。它所经历的既有传统社会悄然转型的一面,又有新兴的社会面貌和气息出现。比如打工潮的兴起,乡镇基层治理的两张皮的问题,包括乡村各地开始建设、集资修路,财政税制改革……这些背景都关涉到了当时的青年知识分子群体,在他们的精神上引起了波动和反应。沿海经济已经快速兴起,不少乡村教师停薪留职,我书写这些老师打工潮流中的种种状态,连通起90年代的传统乡村。既有传统的影响,乡村的庙会、礼俗、风俗习惯,仍然有很强的生命力;但又同时受到市场经济的冲击,对人的伦理价值观念带来新的冲撞。一些新的消费娱乐方式也开始出现,比如台球室、录像室,甚至乡村里还兴起了一些不良的习俗,如赌博,这些变化都令人瞩目。

透过这些现象深挖背后时代的精神面貌,构成了第二篇章“乡村之夜”的写作。把这两部分合并起来,可以完整地看出一个人成长中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部分。它们构成了《往昔书》的主体,这两个历程塑造了一个人精神生活的百分之八九十。我们这一代人都经历着相似的命运,不少读者朋友反馈,他们读了以后也都感同身受很有共鸣。

最后的“附录”部分,我因工作调整离开县城来到了省城,空间和时间上都发生了变化。以省城的文字从业者角度再回望这两段历史,又有补白的作用,重新对岁月的回望进行了有力的收尾。我想写出对一代人心路历程进行总结的非虚构长篇作品。

记者:对童年生活的回望以“镜中童年”形式呈现,是一种类似于穿越的感觉吗?

李晓君:我重新回到童年现场进行书写的时候,它可能与我真正的童年经历并不是完全对等的,只是像镜中的世界一样,是个镜像,是虚幻的真实,是对真实生活的反应。我笔下的童年不是100%复印真实的童年,而是我重新创造的童年,带着我对童年的认识,带着我的学识、艺术癖好、个人气质,那么这个童年世界应该是个新的世界,带有鲜明的个人印记。

实际上,只有你塑造了这么一个童年世界,你才能真正重新返回到你的童年,抵达你的童年。在把童年写出来前,你对童年的回望其实是零碎的,在书写过程中,童年变得非常清晰,那些平常根本不记得的细节汹涌而来,自动涌到我笔下来了。这是写作的奇妙之处,写作是一种唤醒记忆的创作,写的过程中,那些平常沉睡的记忆就复活了。

文学一个大的功能可能就是建立了这么一个新的世界,用通俗的话来讲叫“来于生活高于生活”。它是在生活中扎根的,但确是在文学中开花。

时代侧影:探寻个人成长与命运

记者:《往昔书》写的是您的童年、少年、青年,是不是我们可以期待往后一个陆续的书写?

李晓君:其实有的,2021年1月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我的《暂居漫记》。当时我的小孩面临高考,他学艺术专业,在南昌一个侧重于艺术的中学读书,为了便于他上学,我们全家就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陪读。我整本书就对这个小区做了一个全景式的书写,通过一个城市社区来反映当下都市人生活的种种状态。可以说这本书跟《往昔书》构成了几个年代不同的照应。

我以一个陪读家长的心理观察这个小区,是暂居者的身份。我受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地利作家彼得·汉德克“门槛理论”的启发,他说门槛是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的过渡,但门槛本身也是一个空间。那么我以一个城市或小区的暂居者视角书写,其实也是想深入地概括出我们的城市,特别是从外地迁入城市的人的状态,就像海德格尔说的“大地上的栖居者”,暂时居住在这个地方。通过这个视角,我观察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有小区的门卫、房东、邻居、菜市场的摊主,有医院、学校等,各种人在城市生活空间中的精神状态是怎样的?其实也是写小人物,对平民群像的塑造,同时组合成了一部画卷式的城市生活的面貌。

记者:您书中主要写了童年至青年的成长历程,生活的县城以及乡村,在您看来,这对您走上文学之路起到了怎样的作用,文学在您的生活中居于怎样的地位?

李晓君:从我开始动笔创作以后,一直到现在都在从事写作,我感到很幸运,非常感谢文学,可以说是文学给予了我一切。我在文学中安身立命,在文学中获得滋养,同时随着自己的学识、阅历、阅读、旅游、经验各方面的积累,又进一步加深了对文学的认识,进一步提高和丰富自己的写作。所以,我很幸运走上了文学的道路,并且到现在一以贯之。

《往昔书》里童年、少年、青年的人生阅历,对我的文学之路是很丰富的积淀。我始终觉得,对个人生活经验的书写和思考,是作家创作最根本的动力和源泉。

记者:近期有什么样的创作规划?

李晓君:我现在正写一本与书法有关的书,预计明年出版。我以非虚构的手法对中国书法进行梳理,从王羲之到八大山人,从晋、唐、宋、元、明、清选取16个代表性的书法人物作为书写对象,他们共同构筑了中国的书法世界,连成了一个书法的脉络。

之所以选这个题材,一方面源于我对书法的兴趣和热爱,另一方面书法是中国文化的精粹,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精神最集中的体现。在中国士大夫的传统认知里,书法是神圣的,属于很高级的存在,最早的源流是和文人、政治合一的,是政教的一部分。在中国的文化语境里,书法是非常独特的存在,而且影响深远,一直持续到现在,这是一个我很感兴趣的题材。这一批书法家有皇帝,如宋徽宗;有和尚,如怀素;有大学士,如苏东坡;有落魄王孙,如八大山人;有疯子一样的,如徐渭……各色人等。他们在书法艺术上有创造性,人生也丰富多彩,对他们的书写其实就是对中国人精神的一种书写,是对中国历史和文化的书写,我觉得是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