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巴金诞辰120周年 | 青年朋友们相聚在巨鹿路675号
巴金始终热爱青年,他嘱托青年作家“首先要做一个真诚的人”,要“作家和人民心贴心”。“讲真话”和“把心交给读者”两句箴言一直挂在由巴金创办的《收获》编辑部里,它不仅仅是对《收获》办刊的鞭策,更是巴金对自己的要求,以及对青年的寄望。11月25日下午,作为纪念巴金先生诞辰120周年的重要活动之一,“青年与文学的未来——青年作家创作座谈会”在上海市作协举行,各地青年作家相聚在一起,共同缅怀前辈作家巴金。
“今天我们都在这里纪念和缅怀巴金先生,可明晰‘把心交给读者’的真正内涵并不容易。”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李敬泽在致辞中表示,“把心交给读者”不仅仅是把心交出去,还意味着首先以读者为心,以苍生为心,再把这个心变成自己的心,惟其如此,作家的实践才能与时代真正产生联系,而这显然是要下大功夫的。他进而谈到,青年和未来确实息息相关,但这种关联性并非顺其自然发生的,也不是必然的事实,而要依靠“巨大的责任和自觉”,真正的关联有赖于磨炼“与之相匹配的巨大的能力”。他勉励青年作家,“每一代作家都有自己的开天辟地,巴金一代作家是开天辟地的,上世纪余华一代作家也开辟了属于自己的天地,现在这种责任和自觉已经来到你们这一代人当中。”
巴金创办《收获》时,曾用最朴素的语言申明办刊主旨——“出人出作品”,在《收获》现任主编程永新看来,这句异常朴素的叮咛仍然是一代又一代《收获》编辑办刊的意志准绳,并为之付出了经久不懈的努力。作为一本地位举足轻重的文学杂志,《收获》向来注重对青年作家的扶持和培养。2014年,《收获》曾经组织过一次青年作家座谈会,“今年这是第二次与青年作家朋友们相聚,希望《收获》所在地巨鹿路675号成为青年作家的‘娘家’,也欢迎你们常回来”,程永新说。
做一个真诚的人,把心交给读者
“在生活和创作中保持真诚和热爱”是青年作家们不约而同谈到的话题。白琳坦言,写作之初,她曾花费很长的时间认识自身。现实的境遇使她联想起偶然在咖啡馆遇见的橘猫,尽管肉体已经衰老,但神情仍然专注机警,对世界充满兴趣,这正像写作时的自己。相对于计划性,她更乐于保持兴趣和热爱,保持开放性,“依然保持着简单的热爱和真诚,才是写作的核心”。
董夏青青回忆起阅读巴金作品的经历,《家》《春》《秋》三部曲经过中戏师生一次次创排演绎、焕发崭新生机的过往仍然历历在目,这使她意识到,“是巴老的作品给了几代人抒发青春意志的出口”。而当读到巴金的《随想录》,感受却与从前是“冰火两重天”,巴金书写的真诚激励了像董夏青青一样的青年创作者,“要用至真、至善、至爱的光去晾晒隐藏着的假恶丑的‘霉菌’,也要像先生那样,勇于走进一线,写下最可爱的人的故事。”
再次阅读巴金1986年写给青年作家的致辞,王苏辛仍然对洋溢其中的朴素与真诚充满感怀,“巴金先生亲历了20世纪的起起伏伏,他作为伟大的前辈,用他的文学成就为当代文学写作建立了一个挑战,也用他的文学视野为当代文学史提供了一座移动图书馆,他身上巨大的行动力,至今仍然激励着青年作家”。巴金的经历就是一座移动的素材库,这也让他过上终身沉思的生活。谈到当下青年作家如何做到终身成长,王苏辛认为,“说自己想说的话,表达真实的感受,说起来非常简单,实践起来却极其困难,这要求作家不但要诚实,还要具备诚恳的能力。当下文学尤其是小说始终都面临着传奇性的诱惑,太多故事在互联网流传,可文学尤其是小说的沉思属性,使得青年作家要做到‘真’,就要在学习中一遍遍练习诚恳的能力,由此抵达的真实才是经得起检验的真实,也才可能在抚慰作家内心的同时抵达他人的内心,成就可能被留下的叙事”。
王占黑非常喜欢和珍视带有“青年”字眼的活动,因为这让她身边充满“与许多同龄人专注于同一项事业”的氛围感。当被问及“多年写作最大的好是什么”,在思考的几秒中内便闯入她脑海的想法是:“写作最大的好是诚实地面对自己。因为生活中有很多不太经得起考验的时刻,这使得写作的时刻尤为珍贵。” 只有在写作时,王占黑真切地感到自己是“打着赤膊跟一片空白面对面”,仿佛只有在这种时刻,一个“不被击溃的、真实的自己”才渐渐显形,“你将看到自己的变化、局限,而这些都是写作中必须接受的部分,对我来说是写作最大的‘真’”。因此,当读到巴金《随想录》中写到“说真话,写真话”时,她感到格外动容。
青年作家们参观巴金图书馆
短视频、AI、VR体验等新事物层出不穷的时代,青年何为,文学何为?
如今青年朋友间常谈起的一个话题是,当今短视频、游戏、VR体验等各种新媒介层出不穷,与此同时,AI的出现模糊了现实和虚拟的边界,切片信息又削弱了“真实”在人们心中的比重,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种无尽的虚构。那么,文学还有什么意义,青年作家的目光将落向何处?三三的思考一定程度上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文学不仅仅是一种充满语言符号的文本。它具有充分的空间,等待着被不同的人进行不同的阐释,以便成为一种衡量灵魂的标尺。它不仅是被消遣、体验的,在与作者、读者的双向互动过程中,它折射着彼此心中的秩序。它的存在不是以目的性为主导的,而是开放的,所以才能随着人类一同领受时代的变化。这样的体悟,对三三的写作也有很大启发,“写出好的作品,同时更应该写出真实的自己”。即便如此,“还有一件事,是作为写作者应该明白的:敲开写作的那扇门,多么艰难。甚至还有可能写了一辈子,连那扇门在哪里都不曾知晓。那么能怎么做呢?我不知道。只能先静观其变,保持冷峻与决心。反复地尝试,看看门最终是否能打开”,三三说。
“瑞典文学院授予我这个奖项,并非为了让我们沉浸在荣耀之中,而是提醒我们保持清醒的头脑。”韩江获得诺奖后拒绝开庆功会的一段话深深触动了陈各,她认为被冠以“青年作家”的名头,同样代表着一种荣耀和身份,但这样一种身份,绝不是因为“简单地写了几篇小说”,而需要保持更清醒的头脑,跟前辈作家相比,当面临更多诱惑,“保持自省,不迎合,不屈服于惰性,的确需要一种真正顽强的意志去与之抗衡”。或许,文学的未来就存在于这种自省和抗衡之中。
哥舒意的文学道路是从《收获》起步的,2006年《收获》的长篇小说增刊刊发了他的作品,此前他尚未发表和出版过任何小说。这让他切身地体验到《收获》“正是秉持着巴金先生的文学精神,面向青年和未来办刊和培养作者”。转眼间,哥舒意已经写作了将近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有过犹豫和困境,也有世界加速改变带来的冲击,但正是最初的鼓励,使他始终坚定地在现实题材、科幻写作等领域笔耕不辍。尽管经历了迭代,文学的影响力并不会在一朝一夕间消退,而这正是新一代写作者“挺身而出的时刻”,“我们既要真诚地面对自己,也要真诚地面对作品,担负承接过去和面向未来的自觉”。
青年作家余静如在《收获》从事编辑工作,在前辈编辑的悉心传授下,更熟悉巴金先生为人办刊的点滴,“巴金先生说‘生活是文学的源泉,并且是唯一的源泉’,他的文学思想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巴金先生将他的希望与祝福都放在年轻人身上,称他唯一的希望是孩子们一定要比我们这一代幸福”。有感于编辑和作者的双重身份体验,余静如谈到,《收获》一直秉持对年轻人开放、包容和鼓励的理念,和青年一起成长,相互成就,共同奋斗,而这也应是文学面向未来的题中应有之义。
本次座谈会由上海市作家协会、《收获》杂志社、巴金故居主办,《上海文学》杂志社、《萌芽》杂志社承办,《收获》杂志副主编钟红明主持。青年作家白琳、陈春成、陈各、杜梨、董夏青青、丁颜、哥舒意、龚万莹、栗鹿、钱幸、索耳、索南才让、三三、武桐、王若虚、王苏辛、王玉珏、王占黑、小饭、周嘉宁、周婉京、余静如等与会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