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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醒龙《文学访谈录》:访谈本质是真诚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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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艺报 | 刘醒龙  2025年07月18日09:13

与人对话,特别是与文学中人坦诚相对,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笔试。

第一次将因为文学的对话公之于众,是1992年中篇小说《凤凰琴》发表引起电影改编热之后。也是由于自己太较真,不满意相关剧组未经我的同意,将小说中的主人公由男性改为女性,一家媒体探得消息后,派人来到我当时居住的黄州,认认真真地采访一整天,之后写出来的文字,则是认真过头,添了一些不实之词,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大约是初出茅庐就得到了教训,自此以后,每逢访谈都会格外小心,宁肯木讷无语,也不轻易放一声花腔。即便如此,同行中人仍不时放出话来,说我很不会说话,很容易伤到别人,这话让我很纳闷。1998年第十二期的《江汉论坛》发表了俞汝捷先生对我的访谈《由〈大树还小〉引发的对话》。所有说话,完全是自说自话,没有任何针对的意思,实际效果却是某些人所声称的那样——伤到别人了!由此开始,曾暗暗自我较劲,不再接受采访。最长一次,也就是写作《圣天门口》期间,差不多有两三年不吭一声,惹得一些人在背后嘀咕,说某某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之后的意外始于《中华读书报》的舒晋瑜,她不知从哪里找到我的电话,于一天深夜打过来,开口就说采访之事。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通话,她的声音却颇似家中亲人,我一秒钟也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之后,说起此中缘故,我俩都觉得奇妙,那篇访谈名为《下去走走有好处》刊载在2001年4月27日的《中华读书报》上。从舒晋瑜这里开始,关于文学的访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为了编这个集子,将能找到的相关文字汇聚到一起,总字数竟然有近50万字。

话虽然说得多了,对访谈之事仍旧充满敬畏,绝对不敢学那口吐莲花或满嘴跑马,一般情况下,都会要求对方将整理好的文字发来,自己再订正一番。真正让自己体会到文学访谈之快乐,是与李遇春教授对谈的那一次。本来,我们是想谈另一个话题,说着说着,突然来了灵感,脑子里冒出一个概念:文学是小地方的事。似乎窥见被文学藏得很深的某种隐秘,那一刻,我们都很高兴,接下来还围绕为何北方以村庄为基本文学单位,南方则以小镇为基本文学环境,从上午谈到下午,丝毫不觉得时间的漫长。

正是这一次之后,自己才发现,原来只限于文学的对话,也可以趣味无穷。在所有访谈中,舒晋瑜可能是做得最多了,有些文字过于生活化,就没收入此书,然而一些内容却相当有趣。有一次她在一个访谈中问,如果自己身陷孤岛,会随身带一本什么样的书。那时,我刚从南海回来,便回复她说,这不是一个好问题,在南海高温高湿空气中含有高盐分的条件下,无论带什么书去无人孤岛都是没有意义的,再经典的书,用不了两天就会被弄废掉。舒晋瑜也一点不觉得扫兴,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采用了。

访谈本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说话,聊得开心,聊得到位,就会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假如相互存有戒心,免不了要用外交辞令,到头来要么是如同嚼蜡,要么是相互嫌弃,还有比较堂而皇之的——你我都用别人的论断发问与回应,看上去字字句句光彩照人,却都是隔山打牛,连不痛不痒都说不上。我这人不喜交际,文坛内外朋友都不多,所以,对每个访谈,都在打开心扉,真诚地说出每一个字。这样做也是与自己方便,就像整理这本书中的相关文字时,不需要重新进行调整与修改,因为30年前说的真话,30年后还是真话,与真实的自我并无不同,也就不用再费脑筋。

关于这本书,要特别致谢覃菊华女士,2023年10月22日,从丹东返程途经北京,她为我联系了团结出版社梁光玉和张阳等几位见面,请来老朋友李师东、正在北京学习的陈婉清和熊湘鄂,还有正在努力促成《天行者》改编事宜的范梅溪等,在共同见证下,自己收下了出版社诸位主张做这么一本书的情谊。

可以说,这部《文学访谈录》,完全是不经意间慢慢积攒起来的。常说,言多必失,假如其中有文字冒犯了什么,那肯定不是我的本意。我所说的和所想的,只有一种意思,那就是努力让文学的自己在文学中做得更好,舍此无他。

(作者系湖北省文联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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